时过境迁很久,龙沁白都很难忘记当时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是被步步紧逼,逼到现在这个境地。
但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要挡,她要守。
随着红巨星单瞳的碎裂,烛龙能量溃散而后聚拢,一条硕大的火龙似箭离弦,势如破竹朝龙沁白闯来。
火龙咆哮如雷,炸锅一样翻滚,沸反盈天,声震星河。
龙沁白挂在腰间的精灵球里头的铃跟弦都被震荡,微微颤动。
龙沁白从未出现过在这种感觉,怕,怕得恨不得躲起来,蒙上被子,把世界交给别人对付,她只要缩在后头坐享其成就行。
可是总有人要站在前面,总有些人前赴后继,在人潮涌动之中,逆了方向。
龙沁白将刀横在胸前,左手手掌平推着刀脊。
她没有闭眼,比被夔宝啃了还惨不忍睹的齐耳短发飞扬起来。
龙沁白咬紧牙关,脸孔因为用力露出凶戾,那个眼神,睥睨天下,气吞万里如虎。
她从未如此害怕,但也从未如此坚定。
她盯着已经到得她面前的火龙,火龙印满她的瞳孔,照亮了她的脸庞。
她撩起一个桀骜的笑,没有人能降伏你?我来。
她扬刀,一刀平铺,横断火龙。
火龙被斩作两面,势头不减,犹自向龙沁白扑来。
龙沁白身体向后猛躺,斜入火龙中央,竖起刀,从龙首一路劈至龙尾,飘然落下。
她心中的恐惧跟戾气全部消弭,胸中满是冲虚空灵。
有什么印刻在她骨中了,她知道今天面对如此浩然的恐惧她没有退,那么从此以后她一步都不会退。
烛龙彻底熄灭,只剩下萤火虫尾巴那么点的微光,慢慢飘落至斩瞳刀身。
烛龙归顺,刀脊之上添了条纹路,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终于结束了,龙沁白扛起刀就飞。
她把飞星他们还留在神域的事忘在脑后,手持金枝飞到最近星球,找航道上的星寇要了一艘飞船,朝大乾飞回去。
展炎皓还等着她呢。
回到亢龙要塞,龙沁白受到盛大的迎接。
展炎皓站在人群最前头,笑着看他的姑娘凯旋,他神色欣慰,先鼓起掌来。
龙沁白扛着刀,一片掌声中,她目光流连的终点,是展炎皓。
红鸾都哭得没人形了,糊里糊涂朝龙沁白走过去,拥抱龙沁白。
龙沁白抱着红鸾,所求终得所偿,红鸾果然是个不错的吉祥物。
红鸾扒住龙沁白不放手,蔚文都看不过眼了,这时展炎皓走过来,跟红鸾说:“雨露均沾一下?”
红鸾:“啊?”
蔚文抓着红鸾的胳膊说:“到这儿来。”
展炎皓伸直胳膊,龙沁白笑,把刀收起,整个人撞进展炎皓怀里,说:“你这表情,跟个慈祥老父亲一样。”
展炎皓内心,老父亲就老父亲,他用力抱着她,说:“你回来了。”
龙沁白:“幸不辱命。”
展炎皓真是欣慰得不行,怀里的她还是那个纤弱的小姑娘,而她的肩膀上已经能扛起一整个大乾了。
龙沁白贪婪地闻着展炎皓身上的气味,蹭着脑袋,乖得不行。
展炎皓摸摸她的脑袋,说:“还是得修补一下这个发型。”
龙沁白说:“有飞星呢,他可会了。”
然而等飞星回来,龙沁白才发现飞星再也没有心情照顾她的造型了。
龙沁白看着飞星的脸,怒不可遏,一拍桌子,“谁弄的?”
飞星的同侪说:“鬼侯。”
龙沁白没办法,鬼侯都已经死干净了,报仇也没个对象。
飞星的脸可以治疗,但比较麻烦,龙沁白看飞星一言不发的样子,气没处撒,说:“你们都回亢龙城,我去神域。既然神族能救得了鬼侯,也能还我星弟一张好脸!”
战事已休,大乾本就要跟神族重新建交,重新规范秩序的。
给飞星治疗神族比较快,龙沁白觉得众神虽然连自己的神域自己保护不了,当个医生总还是能胜任的。
青帝作为现在大乾的最高掌权者,必须得来处理这些事。
刚好龙沁白要给飞星看脸,青帝跟她们一起前往紫微垣,蔚文留在大乾处理一切后续事宜。
苇渡上,展炎皓终于有时间休息一下,他的直言耳机也难得闭了嘴,他去休息舱找龙沁白。
看龙沁白这两天时不时绷着脸,展炎皓安慰她说:“没事,神族连鬼侯都能救,飞星没事的。”
龙沁白不乐意,说:“我不是在担心飞星,神族要是不给他恢复到跟从前一模一样,我砍死他们。”
龙沁白得到斩瞳刀之后,又有了新的恐吓话语,那就是砍死别人。
展炎皓说:“满天星给你修好了,重新装到机械臂里去了,你可以一边砍人,一边送人一张麻子脸。”
龙沁白失笑,想想那个画面,还挺神气的。
她转头看,木雀也来了,夔宝跟朱雀天涯两隔这么些天,终于相遇,简直天雷动地火,一刻都不愿意分离。
龙沁白发现夔宝跟朱雀亲热得很,突然觉得,她跟展炎皓怎么就那么不腻歪呢?
这两天展炎皓忙着处理战后事宜,几乎都没跟龙沁白说上几句话,两人每一次遇到都只能靠眼神暗通一小下款曲。
简直君子之交淡如水。
展炎皓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看到夔宝跟朱雀腻歪呢。
展炎皓看龙沁白一脸深思,说:“羡慕?”
龙沁白说:“那倒也不是,就是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什么?”
龙沁白打量展炎皓,从头扫到脚,摸下巴,“你是不是成了机器人之后,就没有人的那种冲动了?”
展炎皓喷笑:“说什么?”
龙沁白说:“严肃一点,咱们探讨的问题是这么的严肃,不要嬉笑。”
展炎皓点头配合,他又不是不知道龙沁白,越是一本正经,越是胡言乱语。
龙沁白说:“你看啊,根据我的观察,你好像都没有想亲亲我。”
展炎皓:“……”
他不是不想,是心里过不了一个坎儿。
龙沁白的脑子里,还沉睡着丫蛋的信息呢,一想到丫蛋莲雾一样的小脸,黑漆漆的眼珠子,展炎皓就觉得怪罪恶的。
展炎皓笑着摸摸她的头,说:“这么想要我亲你啊?那要不要我给你演示一下?本来就忍得很不舒服了,这不是送上门来吗。”
“这个倒不必了,不是说了就是探讨一下吗?”龙沁白说,“你是因为丫蛋吗?”
这小丫头,一针见血。
展炎皓说:“我认识丫蛋的时候,她才6岁半,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成年。我一个警察,实在是觉得不应该。”
龙沁白伸出手,说:“我来给你算一算啊。”
她掐指一算,说:“丫蛋现在都已经一千零十三岁了,而且她睡得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悄悄做点什么,她也不会知道的。”
展炎皓说:“那我就是一千零三十五岁。”
龙沁白的戏说来就来,她马上变出一张伤心欲绝的脸,“我就知道!你就是对丫蛋好,你的心中根本就没有我!一开始你也是为了救丫蛋来的,根本不是因为我。”
展炎皓瞠目,听听这白眼狼的血泪控诉!
展炎皓说:“你再说说?”
龙沁白作出啜泣模样:“哎,我太难了。”
她坐沙发上,转过头不理展炎皓了,给展炎皓一个无比落寞的背影让他自己体会。
展炎皓简直没办法了,龙沁白虽然演得风生水起,但她经常把真话夹杂在这种胡闹里头说。
真要她为丫蛋争风吃醋什么的,她可做不来,可她其实还是介意的。
展炎皓两手撑着龙沁白沙发两侧,说:“原来是这样,我竟然一直都没想通。”
龙沁白倏地转头,大皱其眉,“你还真是因为丫蛋才对我好啊?”
展炎皓点头:“我一开始没有太明白,现在想明白了,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龙沁白真的不高兴,她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一把推开展炎皓,“我要跟你,那个叫什么,分手!”
展炎皓绷不住,笑死了,他看着气急败坏到小脸通红的龙沁白,说:“咱们在一起过吗?就分手。”
龙沁白眨眨眼,没有吗?
她说:“你还亲我眼睛呢!”
展炎皓坦然说:“这是我对你的疼爱,长辈式的。”
龙沁白彻底爆炸了,她站起来要走,展炎皓也站起来拦着她。
龙沁白踹了展炎皓一脚,把手腕上的铁扣还给展炎皓,说:“羽毛还我!”
展炎皓快笑虚脱了,说:“嗯,把定情信物还回去,听说这是分手必备流程。”
“谁跟你在一起过,就分手?”龙沁白趁展炎皓笑虚脱,绕过他大步朝外走。
龙沁白真是气大发了,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了,她走了两步觉得不行,没撒够气,转头回来。
展炎皓已经坐在沙发上了,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龙沁白走过来弯下腰,伸手就朝展炎皓脖子上探,说:“羽毛还给我。”
她忽然一个失重,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跌在了展炎皓怀里。
展炎皓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拖过来,抬手扣住她的后脑,亲了上去。
龙沁白脑袋里什么东西轰炸开了,她睁大眼睛看着展炎皓。
展炎皓早想了,一触之下,觉得自己汹涌不能自抑。
他松开龙沁白,拇指滑过沁白的唇,说:“沁白,闭眼。”
龙沁白又要笑,又不乐意,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展炎皓,脸给扭曲成了一种狰狞状。
展炎皓凑近她,说:“害怕?”
龙沁白说:“你……你现在不觉得罪恶了?”
展炎皓看着她的眼睛,汪着两潭春水,他笑,说:“你是你,你一个二十岁的姑娘了,有什么罪恶的?何况丫蛋睡得什么都不知道。”
龙沁白还要说什么呢,展炎皓又覆了过来。
龙沁白:“……”
她还没说要复合呢啊?
都分手了,还亲她,像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