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陀思说着,把你的海景房徽章们随手放在柜台上,走进仓库里拿起他自己给你准备的礼物,“在你们眼里看来,莫非我有非追上她不可的理由吗?”
“奶霜不要拦我,我今天就要暴打这只魔人!”中也快急死了,居然把陀思说成了“这只魔人”。
“我没有拦你啊中也先生,我支持你!”奶霜也快急死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你不去追茶茶的话我就去了啊!”
“不,这里应该由我来,守护主上是我们付丧神的职责。从以前开始,每当主上在现实里受到挫折时都会对近侍诉说。”长谷部也发声了,他又心想:虽然,在他们会穿越到现世来之后,主上再也没有做过这种事。
“……费奥多尔,不是我说,就连我也要看不下去了啊?”太宰单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心想怎么会有这种男人(虽然他自己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怎么会有这种男人”),“如果你再磨蹭下去的话,我可要出手了。”
“你在说什么呢,太宰君,你平时出手还出少了吗?”陀思抱着自己的礼物盒,瞥了太宰一眼,“……很遗憾,你是没有胜算的。”
“为什么能这样确信?”
“……因为,我可是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
陀思只留下这样一句话,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店内,往你离开的方向走去。
“果戈理,你不去……搞事吗?”见果戈理一直没发言,西格玛反而慌了,按理来说果戈理一定会搞事搞个一马当先的才对。
“嗯——?”果戈理拉长音,“为什么我非得做这种事不可呢?”
“因为平时……”
“……哈哈哈!哈哈!哈!西格玛君,你忘记了吗,我可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人啊!”
西格玛:………………你开心就好.jpg
…………
陀思知道你要去哪。
夜已经深了,附近人来人往不说还几乎全都是情侣,就算找个地方坐下也会被塞一嘴狗粮。你不喜欢引人注目,也不喜欢给人添麻烦,所以你不会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游荡。
你肯定是先回家了。
他刚刚一直没有作声,因为没有这样做的必要。仙草只是单纯地想要送你礼物,就算他还对你抱有其他期待,陀思也知道,就像刚刚所发生的那样,你的态度也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再加上,他喜欢观察人类的毛病犯了。
以前他在咖啡店喝下午茶时也见过无数次情侣告白或是吵架的场面,这其中大多都夹杂着只属于人类的负面情感——自私、欲望、占有欲、对物质的渴望等等。这便是人类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的罪恶。人类自誉为最高尚的名为“爱”的情感,不过是这些负面情绪的集合体,不过是用名为“爱”的高尚词汇将其正当化罢了。
但是你和仙草是例外。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仙草对你的付出并不是为了索取,并不是为了用爱绑架你。而你也不会将虚无缥缈的物质错以为是爱意,你并不是那样的人类。
正因如此,哪怕他平等地爱着所有人类,也只有你作为个体而言是特殊的。
……从过去开始,一直都是。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没办法将自己的惯用手段用在你身上。
他可是能操控人心的魔人,只要他想,让你臣服于他、把你变成他所想要你变成的样子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但他没有这样做。
因为毫无意义。
陀思自然知晓你对自己的爱意,虽然你嘴上说,你所深爱着的费佳亲亲是纸片人,可实质上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你在乎的是从平面变成立体吗?又不是从35变成新井。
你在乎的是画风吗?不,你在乎的是原本的费佳亲亲变了样,从气质和感觉上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爱着他,而他本身应当是一个不存在的人类。你们本不会有交集,你本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影响。可一旦他出现在你身边,一旦你想方设法去接近他,你对他的爱意就会从单纯的爱变成索取,会变成自私的东西,会影响到他,给他添麻烦。
所以你只能避着他,强调你只爱不存在于世上的他,爱着本应和你毫无交集的他。一旦缩短距离,这份安宁的现状就会被破坏掉。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会主动缩近距离。
并非“不知道怎么做”,只是“不想这么做”罢了。
其实他也可以利用你来打发待在异世界的无聊时间,主动去接近你、设下陷阱等你跳进去,再以观察你的反应为乐。他又不是木头,又没有像你那样迟钝,怎么可能看不出你对他的喜爱之情,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普通人类在面对这种情况时该去做些什么?
他没有主动这样做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这是陈述句,是事实,但理由其实是——在你心里,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这句话的重点是“在你心里”。
他尊重着你的想法,尊重你对他的爱意,所以他才会一直按自己的步调行事。这么做并不是在冷落你、并不是在回避你、更不是想吊你胃口,反而是在回应你对自己的爱意,是在尊重你。
你的爱是美好的,是不掺杂其他杂质的——或许不能说完全没有,因为你也只是普通的人类而已,可相对而言,你爱意中的那些杂质近乎到了种少得可怜的程度。
你和他之间没什么利益关系,他也用不着去利用你完成目的。就算真有那种状况,以他的聪明才智,也能想出在不伤害你、能保护你的情况下达成目的的方法。
他平等地爱着所有人类,宛若未曾步入尘世的神明大人。
可陀思妥耶夫斯基终究是人类,或许也会不自觉地去偏爱。不……其实就算是神明大人也会有偏爱的时候,否则为何人类还会拥有不平等的出生与命运呢?
而你恰好是那个特殊的人。
从过去开始,一直都是。
只是现在的你还不知道罢了。
你曾说过,如果是费佳亲亲,哪怕是柏拉图恋爱你也可以,那句话其实并不是在开玩笑,你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点。你们不是已经维持了很久这样的关系了吗。
陀思回到家中,径直往天台走去,你果然在那。外套被你随手扔在那张小茶桌上,你站在尽头的栏杆边任凭寒风呼呼地打在你身上。
“会感冒的。”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你身上。
“陀、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你猛地抬起头,看见陀思正站在自己眼前。你根本没想过他会追上来,你认定他不会这样做的。
你愣了数秒,随后转过身,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你偷偷擦了擦眼泪,被他看到了是多么丢脸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碰巧来天台吹风,不可以吗?”
“……这种时候就算是骗人的也应该会说‘我很担心你’才对吧?”
“的确。”陀思说,“如果要欺骗人的话,说对方此刻想听到的话语是再好不过了。”
反过来就是说,他没有直接对你说这种话,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担心你吧。
“谢谢你的外套,我先回房去了。”可惜你满脑子其他事,一时半会没读出来陀思话中话的含义。
“为何?”
“……影响到你在天台吹风的心情了,对不起。”
“我没有这样说,也没有这样想过,茶茶。”
你脑子里很乱。
仙草对你的“喜欢”,和你对费佳亲亲的“喜欢”,又有什么区别呢?
并非两情相悦的爱意,往好听的说是一往情深,往不好听的说,那不过是自我满足。世上似乎所有事都可以像这样分成好的方面和不好的方面,而你总是把其他人的做法和想法归结于好的一方,把自己的那部分归结于不好的一方。
如果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从未出现,那你压根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喜欢纸片人多好,因为不存在所以不会被拒绝也不会被讨厌,反正都只是在脑子里做梦而已,可以一股脑让那些幻想往自己喜欢的方向发展。就像是《罪与罚》里说的那样:谁最会哄骗自己,谁才能生活得最快乐。
可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怎么会对你抱有特殊的感情呢?
正是因为他像神明一样高高在上,理性地对待一切事物,只想实现自己为了世界着想的梦想,你才会爱着他;正因如此,他才充满个人魅力,和他的理想相比,自己的一己私欲是多么肮脏不堪。
你不过是他平等爱着的人类中的其中一个数字。
平等地爱这一切的神明大人,是不会爱着某个个体的。
你觉得自己对不起仙草,可又无能为力。
世界上尽是充满了无能为力的事。
虽然你爱的故事里总是强调“只要努力一定能够改变命运”,但实际上渺小的人类又能反抗什么呢?又能改变什么呢?只要努力的话就能说服自己喜欢上仙草和他交往吗?只要努力的话就能不再去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吗?只要过去的自己努力的话就能够让父母从那场事故中活下来吗?只要努力的话就能让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也喜欢上自己吗?
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悲剧?怎么可能会有逼不得已被迫分手的情侣,怎么可能会有抢不回来的病患,怎么可能会有人选择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
正是因为不可能,所以虚拟的故事中充斥着这种可能性,因为人们都这样期待去改变什么。
但是做不到。
眼前的人不会回应自己的。
他不会这样做。
……你也并不希望他这样做。
啊,好难过。
脑子里只剩下了令人难过的情绪,仿佛就要裂开了一样。
你要怎么把这些想法传达给他呢?不可能能说出口的吧。
他肯定会误会你,把你想避开他的原因归结到仙草身上。不,他可是什么都能看穿的魔人,说不定你的想法他都知道呢?
……你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不是漫画。
就算是在漫画里你也未曾知晓埋藏在他外表下的真实想法。
他的身高,他的血型,他作为私人的爱好。
他的想法,他的过去,他是如何看待你的。
他的异能,他想要达成目的的理由。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不了解他。
你爱的不过是你脑袋里的幻想。
你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捂着脸蹲在地上啜泣起来。结果你还是把自己的情感暴露在了他面前,你明明一直都在避免这点的。
你哭着,觉得自己肯定给他添了麻烦,自己软弱又没用,只是个胆小的人类。
快离开吧,求求你离开这里吧,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