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累了吗?”花漓漾已画了大半,只剩最后的着色,此时储瑾瑜便是不在那儿站着也行。
“还好。”储瑾瑜又道:“你继续画。”
“好。”花漓漾还想多看储瑾瑜几眼,便未停下,继续落笔。
四下无声,只偶尔一阵鸟叫蝉鸣,更添寂静。
忽而一阵微风吹来,树枝微动,几片桃花从树上慢慢飘落,储瑾瑜微微仰首,抬手接住,忽想起她仍在画中,不能动,便一直保持着仰首抬手的动作,手心的花瓣越发多了,有几片落在了她的脸上,发丝轻扬。
花漓漾早已做好了画,可眼前的画面却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比她曾经见过的任何一面都要美。
美人着淡蓝衣裙,伫立桃树下,仰首远望,微风拂过,枝叶轻颤,花瓣纷飞,萦绕美人身侧,缓缓飘落,落于美人发端,脸上,掌心。
美人是她的瑾瑜。
“好了。”花漓漾不知何时走近,只离储瑾瑜半步距离,倾身附在她的耳侧,轻声道。
“嗯。”储瑾瑜应道,意识到两人过近的距离,心忽而一滞,随后狂跳不止。
花漓漾拂去储瑾瑜掌心的花瓣,握住,十指相扣。
储瑾瑜身体微颤,往后退了半步。
花漓漾又向前走了半步,眸色深深,神情专注,抬手,视线从储瑾瑜的发端,慢慢移至脸上。
拂落脸上最后一片花瓣,花漓漾的手轻轻触上了储瑾瑜的脸。
温热的,细腻滑嫩,如上号的羊脂玉,白皙柔软。
储瑾瑜感受着脸上的触感,细滑,柔嫩,带着淡淡的花香,让人迷醉。
所以,当花漓漾慢慢靠近时,储瑾瑜闭上了眼。
更软,更甜,更香,更让人沉醉其中。
......
“画好了,要看看吗?”花漓漾双手环着储瑾瑜的腰,头靠在储瑾瑜的颈窝,双目紧闭,面色羞红。
“嗯。”储瑾瑜应道,声音沙哑。
花漓漾慢慢松开储瑾瑜,不敢直视她的脸,脸上红意不减,尤其那双红唇,娇艳欲滴,心里也仿佛有无数只蝴蝶,扑棱扑棱,振翅欲飞。
储瑾瑜与花漓漾也相差无几,面上却要平静得多,只垂于一侧的手,指节紧握。
“这个能送给我吗?”两人立于画前,花漓漾望着画中人,视线不移,轻声道。
“这本就是你画的,自然是你的。”储瑾瑜捏了捏手中的柔荑,唇角含笑道。
“嗯嗯。”花漓漾立刻点头应道,她当这是储瑾瑜送她的礼物了。
虽然这个礼物是她自己要来的,总归也是瑾瑜的。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花漓漾应下的那么轻巧,似是晚了一刻她便会反悔一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也有些歉意。
这么久了,她一件礼物也未送给花漓漾。
原本来时心里还有些犹豫,此时却更加坚定了。
既然她现在给不了花漓漾想要的,便给她她能给的。
“什么?”花漓漾有些惊喜,却又有些忐忑,难道瑾瑜听到了她的心声了?
“闭上眼。”储瑾瑜故作神秘,温声道。
花漓漾乖乖地立刻闭上眼,长睫轻颤,期待又紧张。
她的瑾瑜要送她礼物啦!
储瑾瑜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木盒,昨夜从冥昔室中取出的木盒。
“好了,睁开眼睛。”储瑾瑜拿着木盒,放在花漓漾的面前,轻声道。
“这是什么?”花漓漾睁开眼睛,望着眼前小巧的紫檀木盒子,好奇道,这么小的盒子,难道也是耳坠吗?
“打开看看。”储瑾瑜也不言明,只道。
花漓漾接过木盒,轻轻地打开,一块白玉戒指静立其中。
看到戒指的第一眼,花漓漾的脸登时白了,毫无血色。
“漓漾不喜欢吗?”储瑾瑜以为花漓漾会喜欢,看到她的脸色却又不确定了,储瑾瑜抬手捏了捏花漓漾的脸,轻声道。
“不,喜欢,我很喜欢。”花漓漾又望了储瑾瑜一眼,压下心里突起的恐慌,立刻道。
这枚戒指她见过,上一世储瑾瑜称帝后一直戴在她的左手上,从未摘下过。
但她最后见她时,她清楚地记得,储瑾瑜的手上没有戒指。
那时储瑾瑜从她的腰间摘下她送给她的玉佩,还给她,用的便是她的左手,花漓漾记得尤其清楚。
那时她未在意,只后来那枚戒指送到了她的手中。
花漓漾依稀记得,当初储瑾玥说,这枚戒指是储瑾瑜身份的象征,可调动她背后的一切势力,是储瑾瑜单独留给她的,可保她平安度过余生。
如今,好好的,储瑾瑜为什么要把戒指送给她?
这一世这枚戒指也是她身份的象征吗?
她送她戒指也是想离开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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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瑜为什么突然想送给我戒指?”花漓漾掩下心中慌乱,笑了笑,用好奇的口吻问道。
“你是我的未婚妻...”储瑾瑜斟酌着词句,思考着要不要对花漓漾说实话。
“这是定情信物么?”花漓漾的心依旧紧绷着,故作轻松道,脸上又染上淡淡的粉,尤其眼尾处,似抹了层胭脂般,娇俏动人。
她们幼时订婚,只有定亲书,定情物原打算花漓漾出生后再交换,只是后来花漓漾出生后,定亲书也算作废,定情物备好了也再没送出的必要。
即便后来她们再被赐婚之后,两家人也都未想起定情物一事。
“定情物不是你送的玉佩吗?”储瑾瑜望了望两人腰间的一对玉佩,微微笑道。
“这...这是我送给你的,你还未送我...”花漓漾小声道。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储瑾瑜也小声道。
明明周围只有她们两人,即便再大声也无人能听得见,两人却偏偏都耳语。
“什么?”花漓漾一时被储瑾瑜的话占去了心神,心里也稍稍放松些。
“这块玉佩其实是我命人刻的。”储瑾瑜本没打算这么早告诉花漓漾,却不忍见她明明心慌,却故作无事的模样。
即便她伪装得再好,她也能轻易看出。
“啊?真哒?”花漓漾满是惊喜,欢呼道。
“嗯。”储瑾瑜点了点头,脸上扬起一抹浅笑。
“那日在水云寺,其实我记得你。”储瑾瑜回忆道,唇边一直挂着笑意。
“后来得知你的四哥送了你一块玉石,你想做成一块玉佩,我原以为你是要送给...”储瑾瑜顿了顿,又道:
“我手下刚好有一位擅长雕刻之人,便让他自荐,也好在最后成功了。”
“所以,这块玉佩也可以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储瑾瑜最后说道。
“没想到刻玉之人竟是瑾瑜手下的!怪不得技艺这么高超。”花漓漾顺着储瑾瑜的话回忆着,惊喜连连。
这么看来,瑾瑜是不是也早就喜欢她啦?
对她是一见钟情?
“我帮你戴上?”看着花漓漾脸上的喜色,储瑾瑜从木盒中取出戒指,轻声道。
“好!”花漓漾不疑有他,早已忘了刚看到这枚戒指时,心里的不安,满心欢喜地伸出手。
储瑾瑜握着储瑾瑜的左手,抬起她的中指,将戒指慢慢推进,直至指根,大小刚刚好。
“很好看。”储瑾瑜抚了抚花漓漾的指节,目光温润清澈,轻声夸道。
“瑾瑜的手也很好看!”花漓漾抬眼望着储瑾瑜,眸光闪闪,晶莹透彻。
储瑾瑜抬手揉了揉花漓漾的头,笑了笑,没再说话。
最后,储瑾瑜依然决定不告诉花漓漾这枚戒指的真正用意。
两人将画收起后,牵着手又在林中悠然漫步,直至日薄西山,才依依离去。
这一天仿佛梦境一般,让花漓漾觉得毫不真实,怪不得叫桃花源,的确让人有些流连忘返。
“我们以后再来好不好?”花漓漾最后望了一眼门口处的三个漆红大字,有些不舍。
“再过不久,桃花便该凋谢了。”再来,也不会有今日的景致。
“那我们明年再来,好不好?”花漓漾明白储瑾瑜的意思,想了想,又道。
“好。”这次储瑾瑜没再犹豫,回道。
明年还很遥远,一年的时间,或许花漓漾到时候也忘了。
花漓漾再次安下心来,牵着储瑾瑜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去,回去比来时要快了许多。
花漓漾将储瑾瑜送到了储府门外,欲打算随储瑾瑜一起进去,被储瑾瑜止住了。
“回去早些休息,今日累了一天了。”储瑾瑜又叮嘱道,“明日早上不必来那么早,我也偶尔偷懒一下。”储瑾瑜轻轻笑了一下,眉目弯弯。
“嗯嗯。”花漓漾点了点头,抬头望着储瑾瑜,眨了眨眼,眼角同样漾着欢喜,似是还想听她多说些话。
“快回去吧。”储瑾瑜抿了抿唇,觉得喉间发痒,口中有股腥甜,忍了忍,轻声回道。
“好吧...”花漓漾歪了歪头,想到储瑾瑜的身体,也不再坚持。
以后她们有的是时间。
“抱抱。”花漓漾张开双臂,撒娇道。
储瑾瑜望着花漓漾,目光温柔缱绻,似要把她刻在心底,随后将她拥在了怀中,松开了她的手,双臂慢慢收紧。
两人相拥了会儿,储瑾瑜松开花漓漾,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复轻声道:“回去吧。”
“好。”花漓漾心里喜滋滋的,“明天我再来看你。”
储瑾瑜不答话,依旧望着花漓漾。
储瑾瑜背对着光线,花漓漾看不清她眸中神色,却能感觉的到,是不舍。
“记得想我!”花漓漾踮起脚尖,在储瑾瑜的脸颊上也留下一吻,立刻转身跳上了马车。
储瑾瑜抬手抚上脸颊,温软的触感,带着淡淡的花香。
她很喜欢。
储瑾瑜望着前方的马车,直至马车消失在尽头,才转身回府,步履有些凌乱。
“小姐!”储瑾瑜刚踏进府门,身形一晃,险些摔倒,白苏立刻扶住,担忧道。
“无事。”储瑾瑜掩于袖中的手紧握,扶着白苏站了会儿,随即松开,继续往府中走去。
“明日表小姐来时,便说我去了别院。”储瑾瑜一路走一路交代着,步伐渐渐加快。
“若她来得早了,便说我还未起,带她去找夫人。”
“晚些时候,只说别院有急事,我走得匆忙,回来时再向她道歉。”
“如果她想去清音峰游玩,你带着她去,若她想多玩几日,直接住在清音山庄。”
“她有什么要求,能应下便全应下...”
......
一路上储殊词说了很多,步伐快,语速比往日更快,似是待会儿有什么急事,在赶时间一般。
另一边,花漓漾在马车上,想到刚刚储瑾瑜落在她额间的吻,嘴角险些咧到耳后。
“刚刚瑾瑜亲我啦!”花漓漾双手托腮,眼神迷离,似在回味。
“看到啦,你也亲了储小姐。”木槿也为花漓漾高兴,虽然她还是不懂她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储殊词。
但她看着两人从初识的陌生,到如今的‘两情相悦’,虽然只用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前几日储殊词对花漓漾还是一副冷漠的模样,怎么今日便像深爱已久的?
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木槿心里有些疑惑,但不想坏了花漓漾此时的兴致。
“这不一样...”花漓漾摇了摇头,这次是储瑾瑜主动亲她的。
之前都是她一直在主动,储瑾瑜难得一次的主动,便让她觉得她之前再多的付出没有白费,以后的追逐也更加有动力。
如果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需要走一百步,才能相拥,她想走一百零一步,站到储瑾瑜的身后,只要她一回头,便能看到她,她便会张开双臂,再向她靠近一步,与她紧紧相拥。
“是...不一样,恭喜小姐将让冰块慢慢消融了,以后更会融成温热的水。”木槿笑着打趣道。
“嘿嘿...”花漓漾想着日后储瑾瑜对着她都露出暖暖的笑,便觉得心里一阵甜蜜,又露出了傻傻的笑。
今天好开心哇!
像是将她未来几年的开心都透支了!
“对了,你知道怎么能缓解手脚冰凉吗?”今天天气这么热,储瑾瑜的手依旧凉凉的,毫无温度,虽说握在手里挺舒服的,但这终归不是一个正常的体温。
“算了,你肯定也不知道。”还没等木槿说话,花漓漾又直接说道。
问木槿还不如直接回去问家里的医师,她平日也要多翻翻医术,说不定有什么缓解之法。
花漓漾在心里又按按记了一笔。
她要学做糕点,要学医,以后要学的还有很多。
想着能为储瑾瑜做些事,花漓漾便觉得满满的斗志。
还好她现在才十六,还不晚,还能学许多事情。
“怎么了?”花漓漾正想着,马车突然一晃,花漓漾坐在软塌上,险些摔倒在地,忙扶住了木槿,心下却是一慌。
“小姐,前面遇到了一匹失控的马,刚刚已经被控制住了。”在外驾车的紫荆停下了马车,掀开半边车帘,说道。
“嗯。”花漓漾在软榻上坐好,却依旧觉得心里有些惶惶的,满是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
莫不是喜极而悲?
今天太开心了,所以现在中和一点?
花漓漾想不明白,可刚刚的好心情,再想想,却如何也笑不起来。
刚刚的心慌虽然只是一瞬,却像是驻在了心间,等着慢慢漫延。
木槿眼观鼻鼻观心,不知刚刚还笑得开心的花漓漾怎么突然沉默了,眉间微皱,似是染了层忧愁,说了些趣事想引花漓漾开心,却见花漓漾兴趣缺缺,便也不再说话,安静陪着她。
之后,马车一路平稳,安全到府。
花漓漾回到府中,与花父花母问安,随后直接回了悠然阁。
因着心情沉重,晚膳也只用了一点。
“小姐,储小姐的消息查到了。”膳后,花漓漾坐在书房里看书,夏兰手里捧着一份厚厚的信件进来了。
“拿过来。”花漓漾立刻放下手中的书,从夏兰手中接过信,又道:“你们出去吧,有事再唤你们。”
“是。”夏兰和木槿一同退下。
花漓漾将书信放在桌上,拿起最上面的一封,细细地看着。
一共又十九张书信,每一封里都有厚厚的一沓,花漓漾看了许久,直至深夜,也才看到第九封。
花漓漾揉了揉眼眶,再看看剩下的部分,即便看到天亮估计也看不完,便将余下部分收起来,只打算看完第九封便去休息。
前几封信里的储瑾瑜虽只是几岁的孩童,却记下了不少事迹,三岁识千字,五岁熟读通史,七岁便能作诗行文,才智更是无人能及,人人颂道的神童,加之生于储家,身份尊贵,比当时刚登基不久的小终黎王还要耀眼。
看着纸上的夸奖之词,花漓漾便觉得心里温热,满满的骄傲,比夸她自己还要开心。
第九封信的结尾处,关于储瑾瑜被刺杀之事只寥寥数句,说的也不明确。
当初在储府时,储父和储母说过这件事,花漓漾也知道,当时知情人几近消亡,是以知道的人也不多。
冥幽能查出储瑾瑜是被刺杀,而不是生重病,花漓漾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最后花漓漾将信纸折了折,放入信封中,起身打算去休息。
花漓漾刚一起身,还未抬步,忽然觉得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花漓漾扶住了桌沿,摇了摇头,待眼中渐渐清明,才又往前走。
没走几步,心间突然一痛,只一瞬,又恢复如常。
花漓漾皱了皱眉,张了张嘴,还未喊出声音,只觉喉间微痒,吐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