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朋友啊,都把我当冤大头罢了!从前哪一次吃饭喝酒不是我花钱?我也从没同他们计较过。昨天我不过是忘了带银钱没付,结果连个跟班的都敢跟我甩脸子,这算哪门子的朋友?还有那些族老,对着我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妈,我们干嘛要受这些人的窝囊气?听说扬州富庶繁华,去了扬州吃的玩儿的肯定比金陵的多,我也可以长长见识,何况妹妹的身体确实耽误不得……”
听到两人说话间想要到仓库去,窗外站着的薛宝钗转过身,静悄悄地回房了。
房间里,莺儿到底年纪小,熬不过困劲儿,在小床上睡着了。薛宝钗动作轻巧地替她取下了耳坠和头花,自己坐在床沿子上发呆。
当初看《红楼梦》时,她最讨厌的人莫过于薛蟠。顽劣张扬,好色成性,不学无术,还有暴力倾向。打死了冯渊,害死了香菱,作为薛家唯一的男丁,不仅没有丝毫担当,还让家人为他的过错承担了太多代价。纵使对那些兄弟来说薛蟠仗义豪爽,但他的豪气却是建立在了家人的无奈和痛苦之上。
贾宝玉尚且能找出爱惜女孩子的一大优点,薛蟠她却无论如何都爱不起来。
但方才那一番话,却让她看见了一个兄长对妹妹的关心。
从前她看红楼时总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现在她自己成为了薛宝钗,亲身过了这十几天的日子,薛蟠虽时常不在家,但总有小厮传一些小玩意儿进来供她赏玩,薛宝钗本人不喜在房间里设古董摆件,多宝架上却摆满了薛蟠送给她的物什,大到织金彩瓷瓶、玉如意、翠竹盆景、粉彩茶叶罐、紫檀木梳妆匣,小到竹蜻蜓、九连环、泥陶捏的小人儿、双头虎形的布枕头,可以说是几乎一手包办了薛宝钗的童年,便是自己不喜欢读书,也费了大力气为妹妹寻来了成箱的诗集画册。
纵使顽劣成性,小时候的薛蟠,却实实在在是个好兄长,在他心里,家人是占了很大的份量的。后来他之所以会长成那样,恐怕也是因为没有长辈约束,没有先生指引,没有同伴鼓励。种种因素叠下来,本来只是一个贪玩不爱学习的孩子,最后竟成了打死人也不在意的“薛霸王”。
那……如果真能求得林如海的教导呢?薛蟠是不是能有所改变?
“姑娘?”
正沉思着,莺儿揉着眼睛醒了过来,宝钗循声望去,笑着拉了小丫头一把,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醒醒觉:“莺儿,从今天开始帮着嬷嬷收拾行李吧,我们很快就要到苏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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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离扬州很有些距离,薛家一家三口带着十来个丫头小子在船上晃悠了小半年,才踏上了扬州的地界。
林父林如海是巡盐御史,治理有方,在扬州城也是个知名人物,府邸好找的很。薛姨妈以薛父的名义拟了拜帖递进了林府,一大家子人临时买了一处离林府有一点距离的宅子住了下来。
“妈,这宅子花了多少钱啊?”丫头仆妇将带来的行李归置在各处,薛蟠带着小厮出门逛去了薛宝钗虽然在船上恶补过关于银钱的许多知识,但用惯了人民币,薛宝钗本身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深闺小姐,因此把银钱知识落到现实生活之后想要对号入座还是十分勉强。
就比如,薛家买的是三进三出的宅子,与在金陵时的院子相比规格虽小了许多,但花费也不少,足足用了二百两银子。二百两,乍一听只是一个数字,但在这个时代都够一个人衣食无忧地活四十年了。
“妈,我们刚到扬州来,虽然手上还有银钱,但是金陵的店铺进益都封在那边的钱庄,调动麻烦,还不如这两天妈你先让人留意着合适的铺子,找到机会再让哥哥去买下来。我在家里等林家的消息,督促丫头婆子们把家里归置整齐,还能再看看账本。”
薛蟠在定了宅子后就带着两个小厮逛去了,不过在薛宝钗的强烈建议下,薛姨妈只给了他十两银子。薛蟠走后,一群人便开始收拾起新住处来。宝钗带着莺儿在院子里一边监工一边和母亲说话。
“那行,宝丫头你留在家里,我使婆子去外头看看。”薛姨妈跟着丈夫多年,自然浸淫商业之道,此刻便回了房间准备列下相关事宜的单子交予陪嫁婆子。
等普通行李归置完后,宝钗才带着莺儿回房,亲手将多宝架照原样布置了一遍:虽然她并不打算活成原来的薛宝钗的样子,但一是不能变化过大惹人疑心;二是,她有意将自己的性格和原来的薛宝钗的性格进行融合。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她既占了薛宝钗的身体,又拥有了她的所有记忆,还接受了薛宝钗的家人,那么,她有义务保留薛宝钗在这个世间应有的痕迹。
在这里,她应该是拥有商檀记忆的薛宝钗,而非拥有薛宝钗记忆的商檀。
正在薛家一家都在努力适应扬州的生活时,林家的回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