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殷府举办冥婚的日子。
池醉十分庆幸,多亏他们前几天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寻找真相,否则现在连出屋子都难——
就在他、薄冰和宿琬从灵堂出来的第二天上午,殷老夫人带着一帮身强力壮的家丁用布条将玩家所住屋子的门全部封死了,面上称是为了安全起见,实则将玩家当成了待宰的猪羊。
不仅如此,每间屋子前都派了三四个活死人小厮看守,以便时刻监视玩家的动向。
这种情况下,未能及时查明真相或有意拖延的玩家就危险了。
明面上看,游戏给了玩家七天时间去探索,可事实上,真正的时间只有一半还不到——
这正是副本隐含的时间限制。
正如提示所说,‘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杀猪宰羊前,厨师往往会将牲畜绑起来,防止它们逃跑,这其实暗示了玩家目前的处境。
池醉一开始并未想到这点,但敏锐的直觉让他习惯性地将事情做在前面,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神明游戏真是越来越狡猾了,叫人自愧弗如。
而其他玩家的惨状可以想见,事实也的确如此——
起初,部分玩家还不死心,想凭武力闯出去,结果暴力破门没几秒就被一拥而上的小厮拖走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撕心裂肺的惨叫隔着几道门都听得清清楚楚,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剩下的玩家被这些前车之鉴唬住,没人再敢轻易动作。
至于三人一鬼组,他们早已勘破副本真相,剩下的日子在屋中度过倒也无妨。
有吃有睡,乐得开心。
所以,与其他玩家的焦虑烦躁截然相反,池醉无聊到每天欺负空间宝石,动不动rua它的头发,把宝石墨绿色的头都rua秃了一圈。
秃成地中海的空间宝石:“……”
它悲伤地想去跟薄冰哭诉,却发现自家主人同样是被rua的那一个……
淦!宝石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而床的另一头,宿眠宿琬也无聊的紧,宿眠常常飘出门又飘回来,两眼无神,宿琬就坐在床边看着她,双目放空,号称发呆二人组。
不过据宿琬所说,她和宿眠是在思考无生命之物对“气”的容纳性。
平姑的转生之术给了两人不少灵感,宿琬一直想为宿眠找副全新的躯壳,但彻底的转生之术弊端太大,明显不适用,反倒是殷月星的纸人,也就是不彻底的转生,让两人看到了一丝希望。
严格意义上来讲,纸人根本不能算死物,它连生命都没有,何谈生死?
生气和死气说到底不过是两种对立的能量,转生之术需要大量生气是因为它达成了状态的改变,即质变,且这种质变由死到生。
可如果是无生命之物,不论生气死气都是能量,注入其中任何一种都称得上是质变,唯一的不同在于,这种质变由无到有。
所以归根结底,二者都是质变,那是否意味着宿眠真的能附着在无生命之物上?
这个问题宿琬想了很久,还把殷月星当实验品试了很多次,却依旧没能得出答案。
或许要到更遥远的未来,她才能真正解开这个谜团。
至于几人中唯一找不到事儿干的红毛,他既不敢打扰这边两位大佬谈情说爱,又不敢打扰那边两位大佬搞科研,因此只能可怜巴巴地蹲在角落,陷入自闭状态。
和一帮大佬在一起,红毛的心情简直悲喜交加,悲的自然是小命说不保就不保,喜的则是出本有保障,自家哥哥也有救了,因此他每天神神叨叨,惹得池醉时常报以看傻子的眼神。
就这样过了几天,四人一鬼的头顶都快长出蘑菇了,冥婚才终于到来。
被放出屋子时,池醉甚至产生了微妙的不舍之情,俗称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如果能这样一辈子,他倒挺乐意。
不过看了看前方那几个领路的小厮,个个脸色惨白,神情空洞,池醉暗想还是算了吧,这些死人一样的玩意儿太倒胃口了,平白恶心人。
除此之外,殷府的装潢也是一绝。
短短几日,府内就挂满了丧葬用的白布,一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白森森一片,配着昏暗的烛光十分瘆人。由于冥婚是在夜间举办的缘故,整个府内几乎没有一点生气,小厮也不说话,就拿死鱼般泛白的眼盯着一众玩家。
不少人都被盯得头皮发麻,四肢僵硬,红毛便是其中之一。
虽然一点也不想参加冥婚,但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池醉走在红毛身后,将目光投向了殷府的正门处——
原本朱红的门上刷满了白漆,远看像两个放大的笑脸,大开的门前则是一顶红艳艳的花轿,四周站着几个面无表情的小厮,想来其中装着的正是小鱼的尸体。
池醉朝宿琬使了个眼色,转头不再看。
一众玩家穿过阴森幽暗的长廊,沉默地跟在小厮身后,走进了主屋。
殷老夫人正歪着头坐在主位上,脖子僵直,瞳孔涣散,一副死相,青白的脸上却带着肉眼可见的振奋。
大多数玩家并不敢直视那张诡异的面孔,只各自坐下,无人开口。
主屋正中还摆着两具棺木,一黑一红,黑的那副正是殷月星的灵柩,不过里面装着的其实是个纸人。
早在出灵堂前,池醉就在纸人头部撕了个小口,以示天灵盖有损,所以眼下他们需要破坏的只有小鱼的尸体。
现在刚好20:45,冥婚将于15分钟后,也就是21点整开始。
相比午夜12点这种极阴之时,21点可谓半阴半阳,是举办冥婚的最佳时机。
池醉百无聊赖地坐在席上,等待最终决战的到来。
终于,整点大钟敲响的那一刻,凄厉的唢呐、幽怨的笙、沉闷的碰钟……多种乐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交织成了一曲别样的丧乐。那声音由远及近,伴着若有若无的女人的呜咽,听得人心底发毛。
不一会儿,花轿就落在了主屋前。
两个形如恶鬼、凶神恶煞的婆子从殷老夫人身后钻出,径直走进花轿,从里面半扶半拖出一具身着嫁衣的女尸来。
两人扣着女尸磕了头,奉了茶,接着就把尸体往红色棺木中送,一副亟不可待的模样。
另一个老婆子站在主座边,粗声粗气地喊道:“礼成!合棺!”
池醉与薄冰对视一眼,知道彼此都做好了准备。
就在棺材阖上的一瞬间,池醉直直站起,羞涩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主屋:
“不好意思,我肚子有点疼,想出去方便一下。”
边说,他边扭了扭腰,作忸怩状。
薄冰:“……”
宿琬:“……”
不愧是你。
别说这两人,连殷老夫人都瞪着眼,久久没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