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的描述,永远没有眼睛看到的具有冲击力。
原著中对变异动物的描述,即便是钟二已经有了个模糊的臆想,可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书中描述的,皮肉被腐蚀殆尽,吸入过多的浮尘后,弥漫着疯狂和血色的眼睛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等到真的看到一个半边脸几乎露了骨头的猴子,疯狂的用头狠狠的撞车窗,这种场景对于钟二这个一直生活在正常世界的人,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一下两下,猴子像不知道疼一样,用自己的头颅朝着挡风玻璃撞上来,那双血红的眼睛,每撞上来一下,都会贴在挡风玻璃上贪婪的盯着他们。
“坐稳了,”金华眼见着和后面的车拉开了距离,放缓了一点车速,然后猛的刹了车。
车上的猴子被他们甩掉,滚落到前面,金华又直接一脚油门,从猴子的身上碾了过去。
确认再没有危险,这才停下了车,顺子在车停稳的第一时间开门下车,走到那个还没咽气的猴子旁边,弯腰直接一刀割了它的喉咙。
“这附近也没有大型树林,怎么会有猴群?”顺子回来从怀里抽出那一块儿布,擦拭他刀上沾染的血迹,随后将布顺着窗户扔了出去。
后面的车跟上来,两辆车鸣笛示意都没事,这才又重新上了路。
带着防毒面具本身就闷,钟二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场景,下意识的全程屏息,险些自己把自己给憋死。
还是方未发现了她的异常,赶快拿下了钟二的防毒面具,照着她的后心敲了两下。
钟二这才反应过来,大口的喘息,由于空气吸入得过猛,噎的钟二一阵咳。
“粮库那边去不成了,”方未说:“我记得这一片有农家乐,等会碰碰运气吧。”
末世到现在,物资较充足的超市,粮油店,大型商场,能想到的地方都被反复搜刮过了。
方未别墅外住着的人里面,有个想要入方未的伙,为了表示诚意,说出了郊区那边有一个粮库。
很隐蔽,一般人不知道,这个男人也住在郊区,每年自家的园子产了水稻,都会往那卖。
“就你这样的还出来找物资?”王七本来就看钟二不顺眼,此刻见她反应这么大,见缝插针的嘲讽她说:“这只是隔着玻璃看一眼就这样,要是真的和它们面对面,你发愣的功夫,已经被撕开吃掉了!到时候可没有人救你——”
钟二边咳边瞪王七,方未却突然开口“这些猴子如果不是动物园跑出来的,就应该是城边的保护区里的,”他的语气很沉,“它们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保护区里面已经没有吃的了。
空气中的浮尘,吸入的过多,会致使任何一种生物发疯,人类倒还好,或许是因为本身就是高灵长动物,发疯的程度也有限,但是这些动物就没发控制了。
它们疯起来,有时候连同类都吃,新鲜的活人它们喜欢,腐烂的尸体也不放过,因此无论是郊外还是城中,无论人还是动物,一具尸体都看不到。
“那粮库要是真的,下次我们开大货车来,”王七说:“到时候这群疯猴子,来几个碾死几个。”
“然后把粮食都运回安乐园,一次性的给政府军上几年的税?”顺子冷笑一声:“你觉得他们真的会允许咱们几年之内什么也不做?”
“操,”王七显然把这茬给忘了,他们每次收集回去的物资,都要上交一大部分给政府军,剩下的才能到自己的手里,王七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愤愤道:“总有一天老子要干翻他们。”
“如果那个粮库是真的,我们可以将粮食都藏起来,”金华从后视镜里面看了一眼方未,“这样在我们“走投无路”再也找不到物资的时候,可以保证能回的了安乐园。”
方未本来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惜的是今天没办法去分辨那个粮库到底是真是假了。
路上又恢复了死寂,仿佛他们刚才遭遇的疯狂猴群,只是一个幻觉,只有挡风玻璃雨刷上面够不到的干涸血迹,在证实着那一切都是真的。
钟二心中哀叹她编辑绝对是后妈,一坑就往死里坑她。
小天使们跟钟二一比,属于见多识广的那一类,她们什么文都看,这种程度,属实不算什么,见钟二发愣,都纷纷留言。
巧巧懵墨冉:我们直播员是受的刺激太大了吗?
沐沐沐辰:你孩怕了吗直播员,摸摸不怕不怕。
越人歌:我想了一下,就刚才那个场景,如果我在车里,我也上不来气儿……
金水仙:从富强民主和谐的社会,一下子到这种秩序崩溃的末世,任谁都是要有个过度的。
韭菜盒字:摸摸,不怕不怕。
……
钟二确实有点吓到,但是当她将视线顺着血渍,落在小天使们的留言上,不由得心中一暖。
一行人最后在一个农家院的门口下了车,车子开不进去了,因为这农家院的大门是锁着的,只有一侧小门开着。
这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有人锁门,证明这里在气候恶化之前,是有人居住的。
坏消息是,没有人能在满是浮尘的地方活到现在,而尸体必定会引来附近的动物啃食。
八个人全都下车,背靠着背,围成一个圈,手里拿着武器,走的十分谨慎。
钟二被圈在了最中间,手里拿着匕首,也紧张的四处看。
几人从大门,直接进了农家乐的前厅,大门开着,里面的桌椅板凳一片狼藉,他们没有在屋子里浪费时间,而是直奔厨房。
让人失望的是,厨房里面已经空了,能吃的东西一点儿都没有。
这农家乐一看就是吃住玩一条龙,他们路过了一个写着渔具的小屋子,停在了住宿的屋子跟前。
这两排长长的房子盖成一个拐角,正好将农家乐给圈起来。
“分头找,我们左边你们右边。”方未说完这句话之后,拎起了钟二的脖领子,就将她拽向左边的房子,“你跟着我,等会儿不许乱跑。”
几个人一看就是长期合作,十分的有默契,根本不需要分人,自动形成两队。
王七和金华,是跟钟二和方未一起,顺子带着另外三个人。
他们从左侧第一个门进去,挨着屋子找,又从左侧最后一个门出来,一无所获。
顺子他们也是一样,八个人再度在院子里碰头,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失望。
“这里应该是被人搜刮过了……”王七的声音有些丧,“我们要不要冒险去城里看一下?”
他们开的车也是要用物资换的,如果他们没有带回物资,里面的人就要拿双倍来赎他们进去。
虽然方未为保万一,在家里面留了人,但既然出来一趟,就不能一无所获的回去。
方未正要点头,钟二却揪住他的袖子晃了晃,指着一个卷帘车库。
“还有那里没找,不找找吗?”
“找车?”王七一脸不屑,“找到了车,没油有个屁用!安乐园里多的是好车,只要你能付得起物资。”
“你看那里的黑灰,是不是像被什么东西踩过……”钟二没有理会王七,她现在发现了,王七就是个欠逼嘴。
几人闻言都朝地上看去,顺子的视力最好,第一时间看到了薄薄的黑灰覆盖下,确实有什么东西的印子,小小的密密麻麻。
“应该是……老鼠!”顺子头皮都炸起来,这么多的印子,得是多少老鼠?
几人闻言立刻戒备,在顺子的话音落下之后,已经迅速围拢到一块。
钟二又被挤到了中间,几人保持着这种阵型,过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和声响,这才稍稍放松戒备,讨论起来。
“吸引了这么多的老鼠……”金华说:“这车库里面肯定有尸体。”
“避难不在屋里待着,跑到车库里蹲着?”王七质疑道。
方未说:“车库里没有窗户,没有下水道,只有三面墙和一个卷帘门,老鼠进不去。”
顺子说:“开门看看吧,有人待的地方总有吃的,老鼠也不吃那些粮食。”
一个拿着长刀的男人,走到卷帘门口蹲下,钟二本以为他们是要暴力破除。
结果就见这男人从身上摸出一个锥子形状的东西,顶在锁眼儿上,然后又摸出了一个小锤子,当当几下锁眼儿就掉了。
锁眼儿掉了之后他又拿了一个尖嘴钳,在锁眼儿里面转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说道:“开了。”
钟二被这一系列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这男的以前要不是专门开锁的,得开多少门才能练的这么娴熟?
不过钟二一想也就了然了,末世之后,幸存下来的人干的不就是不断溜门撬锁的勾当么,商场的玻璃门还可以砸碎,民居里遇见防盗门没有这种能耐,难道要用手榴弹炸吗。
“开吗方哥?”王七和顺子各站一面,另外几个男人在他们两个身边戒备,以防如果里面有东西冲出来的话,好及时解决掉。
钟二也想过去帮忙,但是她拎着小匕首才往那边走了一步,就被方未给揪回来了。
“你别去碍事。”方未的声音没有责怪的意思,更没有要维护她的意思,就是在平静的阐述。
“开。”
方未话音一落,卷帘门被顺子和王七合力向上掀开。
到半人高的时候便顿住,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东西冲出来,这才彻底掀起了卷帘门。
然后包括钟二在内的八个人,都被这里面的景象给镇住。
简直像一个小型粮库,堆积了半个车库的米面,米面围绕中的一个地方,铺着厚厚的被子,被子上散乱着已经发白的骨架,且不止一具。
仔细看去,那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啃噬的齿印。
地上有空掉的水瓶和一些方便食品的袋子,锅碗瓢盆,大量的桶装水,甚至煤气罐都有,很显然曾经在这里避难的人,不是死于食物短缺,尸骨散落在被子上,甚至不是死于被攻击,应该是吸入浮尘太多撑不住了。
为什么一定要进安乐园?这就是答案。
长时间吸取没有过滤的浮尘,哪怕你睡在米山里也会死的。
“这么多……”王七喃喃道:“我们带来的那辆半截货车装不下吧。”
金华说:“能拿多少拿多少,这人死在车库里,尸体还被啃食了,说明有东西能进来,咱们动作要快一点。”
还是王七最先动作,他的匕首别回腰上,抱起了一袋大米,甩在肩膀上,顺子就站在他的旁边,又抱起一袋大米,摞在王七的肩膀上,王七才迈步走出车库。
接下来几个人先后动作,竭尽所能抱最多东西。
连方未都扛了两袋面,然后几人一起慢慢朝外走。
钟二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她抱一袋子50斤的米,走路都直踉跄。
她倒是能把这些东西收进空间,系统空间除了带进有灵魂的东西不行之外,是可以带进死物的,且空间里面能升级的地方很多,她都没来得及弄。
但是钟二不希望方未是因为她有空间,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替他们储存运送粮食,才对她怎么样。
一旦她暴露了这种能力,万一方未在不喜欢她的情况下,碍于她的能力和她虚与委蛇,钟二想想就觉得受不了,所以这个能力不到最后关头,是不能用的。
一行人背的背扛的扛抱的抱,行走的速度并不快,边走边戒备四周,好在直到他们走到了车旁边,没有看见任何动物的影子。
钟二把一袋大米放车上的时候,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现世干服务员的时候,每天都要从楼下吭哧吭哧的往楼上搬啤酒,一个夏天下来,她两臂上都是肌肉。
真怀念那时候的肌肉,现在她这一副娇娇公主的小体格,就搬着一袋米,已经头晕目眩。
“怎么样?”王七这个贱嘴,又来鄙夷钟二:“搬这点儿东西,就喘成这样……”
钟二面无表情的在面具后面瞪着他,接着朝他招了招手,王七疑惑的低头,钟二直接拿自己的防毒面具,去撞他的。
钟二自己用手扶着面具,是有心理准备的,王七猝不及防,钟二用的力气还大,让她撞这一下,撞的真的懵了下。
顺子嗤笑一声:“以前怎么没发现,小丫头还挺辣。”
王七甩了甩头,几人虽然是带着面具,都看不到表情,但是眼中都透出了笑意。
车上的东西摆好,方未便道:“别闹了,干正事,”他站在车上,看了看农家乐,说道:“两人一组,车装满剩下的先找地方藏起来。”
八个人,往返了两次,半截车就装满了,他们不能一次性带回去太多,那样只能上交的更多。
吸入了浮尘之后,人类确实会产生一些变化,但这些变化里面,大多数都是无用的鸡肋,例如王七这种异能,比比皆是。
想要生活下去,靠的还是战斗力,而他们之所以被迫受政府军牵制,只因为再强悍的战斗力,也敌不过真枪实弹。
车子满了,车库的东西也搬动了一半多,几人商量了一下,索性就将卷帘门再度放下,然后把锁芯拧上,东西就还放在这里,摆成一个车的形状,用这车库里面现成的车衣裹起来,让它们尽量看起来,像是一辆车,最后再把门口的浮灰扫平。
这样下次即便有人来,也不会想到要去开车库,即便想到了,看到车衣包着的车型,也不会有掀开的欲望。
说干就干,几人的动手能力很强,但就在马上大功告成的时候,金华耳尖微动突然冲着墙角搬动袋子的顺子喊道:“不要动!”
然而已经晚了,顺子抓着袋子一提,哗啦啦米散了一地,他下意识的朝着脚边看了一眼,顺子是视力方面的异化,对上幽黑的洞里,无数双泛着红光的小眼睛,大叫了一声:“卧槽,快跑啊!”
便甩下抓在手里的空袋子,拔腿就跑。
几人听到顺子的话,无论手里正在干什么的,都扔下就跑,经验告诉他们,晚了一步半步,被子上面的白骨就是他们的下场。
要是咔吧一下死了还好,主要是被变异的动物咬伤是不会死的,可没死才是最可怕的,你能撕心裂肺的感受自己逐渐被分食。
且要是被变异的动物咬伤,就算是不死,侥幸逃脱,也有一大关要熬,安乐园里面的药品贵的能吓死人,被咬伤的地方会反复感染,很多人没有死在外面,却是因为用不起药品,生生熬死在了安乐园里面。
钟二反应的也不慢,几人迅速冲出了车库,朝着车的方向跑过去,但钟二到底是女孩子,哪能跑得过老爷们,眼看着有人已经率先上了车,钟二没忍住朝身后看了一眼,后脊骨都凉了。
她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老鼠,它们瞪着红色的小眼睛,边叽叽叽的叫,边朝着一行人的方向追,有的还边追边跳。
有的能看出皮毛完整,有的露出血糊糊的半拉身子,甚至还有整个就是一片红,像一块奔跑的腐肉,又恶心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