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楷踏着夜色离开,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形影萧瑟……
杨籇看着外面白色的世界,默默发呆。
大雪已经下了一天两夜了，现在已经普通人膝盖深浅。
据马亮说，长安已经很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杨籇不太想出去,可家里能热热就吃的干粮已经没了,至于屯的那些白菜,除非到万不得已,杨籇是不会动它的。
杨籇原本没打算卖白菜，那天去街上正好看人抢白菜,抱着凑热闹的想法,他也买回来二十颗。等他辛苦的将白菜堆在西边厢房,才想起就他一个人,饭都不做,买白菜除了浪费没其他用处。
算了，算了，万一碰到点什么事，他还可以啃着生吃。杨籇自我安慰。
杨籇穿上长款棉衣，踢上靴子,带上围巾扣上帽子,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什么，回身拿了一把黑色的伞。
到了常去的羊汤馆，杨籇在门口见里面没啥人,推开门缝，大声喊道：“王叔？现在有饭么？”
王叔正听收音机，听到杨籇的声音后，赶紧到了门口，开门道：“有有有，你赶紧进来。”
杨籇这才进来，他收了伞放在门后边，找了靠炉子的地方坐下。
“王叔，跟以前一样。”杨籇将帽子摘下后，又把眼镜摘下。外面冷里面热，镜片上都是雾水。他从兜里掏出柔软的纸巾，将眼镜擦干再戴上。
王叔手脚麻利，很快就将杨籇要的东西端上来。
“下着大雪还要去图书馆？你这孩子真是好读书啊。”王叔这家店在杨籇不远处，是杨籇最经常来的铺子。有时人不多的时候，一老一少还聊聊天，因此王叔对杨籇还算熟悉。
杨籇吹吹喷香却烫嘴的羊汤，苦笑道：“王叔，你是高看我了。我就是不想吃自己做的饭。您老也知道我的手艺，能不荼毒自己还是不要荼毒的好。”
王叔笑道：“所以，我说什么来着。像你这样的，就该早点找个媳妇。回家的时候，能有口热乎饭吃。”
杨籇笑着开玩笑道：“我可是很挑的，我看中的人手艺至少得比王叔好。”
王叔被他逗乐了，忍着笑撇撇嘴道：“不是你王叔我吹，能比得上我手艺的姑娘，几乎没有。你这，根本就是不想娶媳妇了吧。小伙子，差不多就行了，别那么挑。”
王叔干脆一屁股坐在杨籇身边，传道授业解惑也。
“我跟你说啊，这女人啊，差不多就行了。要求别太高了，毕竟咱们条件……”王叔说到这，说不下去了。他端详着杨籇的脸，叹气道：“行吧，就凭你这张脸，的确能好好挑挑。”
杨籇朝王叔身后笑了笑，然后道：“我倒是觉得媳妇是陪自己一辈子的人，是一点都不能凑合的。我想王叔你应该跟我一个想法。”
王叔道：“哎，我跟你婶子就是凑合过……杨籇，你眼睛怎么了？”
杨籇没说话，翻到是他身后传来阴森森的声音，“凑合？真这么喜欢凑合，那你从今天开始，你也别回屋了，就凑合在这里睡吧。”
王婶子狠狠瞪了王叔一眼，也不听他解释，然后满面笑容的看向杨籇，“杨籇，你可别听你王叔的。可不能凑合，你婶子我可不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么。”
杨籇傻笑，当没听懂。
王婶子走后，王叔揉着脑袋，苦着脸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杨籇道：“我明明跟你使眼色了，然后被你说我眼睛有毛病。”
王叔：“……”
一老一少同时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对方，噗嗤笑了。
“行了，我也不明白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我也就不瞎提意见了。”他往后边看了看，低声道：“我跟你说啊，这女人得靠哄得。”
杨籇看着他跑出去后面，里面传来小声吵闹声，但是等杨籇吃完饭时，老两口已经好了。
杨籇高声道：“大叔我先走了。晚上我还来这里吃，大叔你帮我炒俩菜。”
“行。”
因为他经常来这里吃，为了方便起见，干脆每月都在这里放上一些钱，每次吃饭就在里面扣。
杨籇戴上眼镜，戴好帽子，拿起门边的伞，就要走，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
“同志，你是去图书馆么？”
杨籇转头，一人起身追上来。这人是除了杨籇之外唯一的顾客。
杨籇点点头道：“是，你是有什么事么？”
“你好，我叫顾星，这两天内刚来长安，对长安不是很熟。正发愁不知道长安图书馆在哪呢，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顾星诚恳道。
杨籇没有多想就答应了，顾星满面喜色，赶紧去王叔那结了账，同杨籇一起离开。
此时外面的雪非但没小，反而还大了一些。
杨籇打开雨伞，他看顾星整个人暴露在外面，将伞斜了下，将顾星罩在里面。
顾星正缩着脖子，防止雪花飘入衣领里，突然头顶上没有了雪，抬头才发现是杨籇帮他挡住雪，连连道谢。
“不算什么，赶紧走吧。”
杨籇扯扯衣服，一股股寒风顺着衣领袖子往里面灌，原本在羊汤店恢复过来的温度，又开始降低。
因为雪太厚了，杨籇话费了将近三倍的时间才到图书馆。
他站在图书馆的阶梯上用力跺脚，将靴子上的积雪弄掉。他很庆幸他穿了一双及膝的靴子，很容易清理，也不怕雪进入鞋子里。
杨籇收拾好自己，抬头道：“我先走一步。”说完不等顾星的反应，杨籇直径进去。
顾星没想到杨籇说走就走，刚伸手说了一个“请”字，杨籇已经消失在门里。
对杨籇来说，顾星就是个偶遇的路人，帮个小忙没问题，但再深的交往还是别了。
有了杨云楷这种前车之鉴，杨籇觉得自己近两年是没有交朋友的欲望了。
反倒是那些大爷大妈大叔大婶，比较可爱还是很可爱的，咳咳，当然了要排除非要给他介绍对象的时候。
杨籇先将伞放到桌子上，转身去找书。
等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桌子对面做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刚认识的顾星。
杨籇不着急痕迹的皱了眉，今天下大雪来的人本来就没有多少，大片大片的桌子空着。但他非要坐在自己跟前跟自己抢地方，杨籇有点郁闷，却没多说什么。毕竟这里是图书馆不是他家，人家坐哪里都是人家的自由。
杨籇将书放到桌角，再将伞拿下来靠在桌子上，拿出纸将桌子上的水渍擦干净。
他坐下后，将书拿过来，低头看了起来。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了，杨籇认真看书一点交谈的欲望都没有。
顾星有点忍不住了，“同志……”
杨籇抬头手指竖在嘴唇前“嘘”了一声，然后用气声道：“这里是图书馆请不要大声说话。如果你有疑问，请问管理员。”
说完不等顾星什么反应，继续埋头看书。
顾星：“……”
顾星有点郁闷，因为他对杨籇的第一印象是热情开朗，跟卖羊汤的大叔都能聊半天。他过去请他帮忙带路的时候，虽然冷淡了些，可也很好说话。甚至在来的路上，怕他淋雪，还帮他撑伞。
怎么反倒到了图书馆，怎么却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顾星摸摸自己的脸，摸摸的衣服，没有哪不对啊。保险起见，他从兜里偷偷拿出一个小镜子，偷偷照了照，确定脸上连一块眼屎都没有。
满意的点点头，顾星将小镜子放到兜里，轻轻道：“你今天帮了我大忙，晚上我请你吃饭。”
杨籇头也不抬，依旧拒绝道：“不用了，你的感激我已经收到了。”
杨籇以为自己的拒绝已经很清楚了，没想到顾星这人脸皮非常厚，就跟没听到一样。
“那哪行，晚上你一定要赏脸。我知道有个地方涮羊蝎子特别有名，我请你去吃啊。”
杨籇终于把脸抬起来，定定看着顾星。
顾星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晰看杨籇的脸，越看越帅，越看越有味道。顾星的小心脏没有志气的怦怦乱跳。
一定要请杨籇吃晚饭的心更坚定了。
不等他继续说，杨籇若有所思道：“附近最有名的涮羊蝎子的店？”
顾星连连点头，“对对对，我跟你说，他们那一到冬天就火爆的很。我每到冬天都会去吃几次。”
杨籇似笑非笑道：“可你不是说前两天才来长安的么？”
顾星：“……”
顾星其实就是长安本地人，之所以跟杨籇说他才来长安不久，不知道去图书馆的路，不过是希望能接触杨籇罢了。
可没想到，半天都没过，顾星就表演了在线翻车。
“这个，那个，你听我解释……”顾星绞尽脑汁的想理由。
正在这时，坐在不远处的一对情侣忽然小声吵了起来。
男生苦着脸道：“你听我解释……”
女生一脸委屈，捂着耳朵摇着头，“我不听不听。”
杨籇：“……”
杨籇看看顾星看看那个男生，看看顾星再看看那个男生。
哪里还不明白。
这小子估计是看上自己了。
杨籇嘴角抽了抽，他万万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又碰上一个喜欢男人的。
杨籇揉揉脑袋，但他不想再将事情搞复杂，因此小声道：“朋友，不好意思，我喜欢女人。”
顾星脸色一变，他万万没想到杨籇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杨籇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有哪里让你误会，我抱歉。”
顾星脸色依旧难看。
杨籇知道今天是看不下去了，他将书送回去，又回身去拿伞。他拿着伞刚要走，伞尖被人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