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上课,睡眠不足的弊端就暴露了出来。
今天维尔利负责的是一二节课,第一节课用来回顾总结上个单元的知识点,顺便讲解大家的错题,第二节课则进入下一单元,主讲和冒险地采集相关的课程。
在第一节课时维尔利就发现伊莱频繁走神,好几次都没跟上他的讲课,让翻书时也没有翻书,还在怼着错漏百出的作业本愣神。
课间维尔利押着伊莱去洗了把脸,然而也未能改善现状,第二堂课上伊莱已两眼散漫,困顿得数次头点桌面,他勉强地以两只手支撑着下巴,以防一个不慎倒下去失去意识。
窗外日光艳艳,照得伊莱半边脸极其明亮,恍若染上了薄薄的金色,面容都有些模糊起来,可惜伊莱在这样浓烈的日光里却没能吸收到一丁点来自太阳的生气,脑袋愈来愈重,直以发旋对人。
伊莱这副尊容搞得维尔利也犯起困来。
“因此,当我们在迷宫入口看见湿润的蓝紫色土壤时,就应该提前备好药锄,最好是银制的……”
人一犯困,什么话都可能往外冒,当维尔利意识到自己讲岔了内容时,同样的话已经被他写在黑板上了。
他想趁勇者们注意到前把错误的部分修正,岂料山德鲁推推眼镜,举手发言:“维尔利老师,湿润的蓝紫色土壤就意味着迷宫里有带毒的沼泽吧,那能够采集到的就该是莓蒿藓或雀翎藤,不该带刮刀和镰刀吗,为什么是药锄?”
维尔利嘴角抽搐,手握成拳顶着唇咳了一声。
“我还没说完。”他凝神道,“就像山德鲁同学说的那样,刮刀和镰刀也应带上。”
维尔利在黑板上的文字后加上“刮刀和镰刀”。
“至于为什么带药锄,那是因为雀翎藤通常与刺锥木伴生,后者可解雀翎藤的毒,我们在采集雀翎藤时向来也会连着刺锥木一起采,但刺锥木若是被破坏了根系就不能用了,所以该带的是药锄而非挖掘寻常树根所用的铁镐铲子等工具。”
维尔利板着一张扑克脸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总算是弥补了自己的失误。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事实上他连汗都吓出来了,好在这个失误没有偏离得太离谱,还能开动脑筋将就圆上。
这一下急中生智让维尔利被迫清醒了些,他压制住观察伊莱的欲望,重整一通精神,接着先前的部分往下讲。
直到讲完一个小节,维尔利方在中场休息的间隙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流入肚腹,彻底驱散了困意,高悬的心也落回了肚子。
维尔利借着水杯遮挡勇者们的视线,趁此机会朝伊莱看去,没成想伊莱竟已整张脸埋在摊开的课本里,迷迷糊糊地睡成了[昏厥.jpg]表情包。
他在讲台上打起精神努力讲课,这小子可好,居然敢把他的课当摇篮曲。
维尔利脸一黑,立刻要叫醒伊莱,转念又想到伊莱会熬夜也有自己的原因在内,不由心下一软,将滚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反正现在是他的课,睁只眼闭只眼让伊莱睡会儿也没什么关系,伊莱在这时补足了睡眠,稍后上波尔特的课也不至于再次昏睡。
维尔利成功说服了自己,下半节课他连声音都放缓放轻了许多,岂料这直接导致其余勇者也被他的声音催眠,除好学的山德鲁外,一个教室的勇者都趴在桌上半死不活,毫无本届勇者大人们应有的精气神。
见状,维尔利忍不住道:“大家昨晚没睡好吗?”
前一秒还在醉生梦死的勇者们一个激灵,俱都坐直了身体。
“不不不,睡得很好。”
艾琳拨浪鼓式摇头,绑在头上的两个马尾晃来晃去。
山姆也道:“不困,我们不困。”
弯着腰对着抽屉里的发光镜子补妆的玛丽安亦抬起了头,抿着画歪口红的唇摆出我热爱学习的微笑。
“别紧张,真要困了我们就停一停。”维尔利用余光扫向睡得香甜的伊莱,“今天讲得差不多了,还有十分钟下课,你们想睡就睡吧。”
勇者们面面相觑,确认维尔利不是在开玩笑后,不禁爆发出一阵欢呼。
“嘘。”维尔利竖起手指。
勇者们捂着嘴收了声。
维尔利收拾好教案提前下课,踏出教室前他回过头,见到勇者们和伊莱一般趴倒在桌的画面,好笑地勾了勾唇角。
勇者们休息了,接下来该轮到他了,维尔利走进办公室,拉过窗边的窗帘,屋内光线立即变暗,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也靠在椅背上揣手阖目补起了觉。
入睡很快,梦来得也快,不多时,维尔利就坠入了梦乡。
梦中,他漫无目的地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空中散落片片粉色的雪花,像漫天降下浪漫的樱花雨。
这是很美的一幕,维尔利却感到一股洞彻心扉的寒冷,让他在人群里发着抖,摩擦着双臂。
他很奇怪自己为何会冻得发抖,明明不止他,街上的人穿的也都是春夏季节的服装。
站在一颗挂着彩带和装饰物的松树下想了想,维尔利想起来了。
今天是雪融节,这些人是要去参加广场的庆典。
那些人有家人陪伴,所以体温正常,而他没有家人,才会因孤独产生寒冷。
要想找回温暖,他必须寻得一个家人。
可是雪为什么是粉色的呢?
维尔利沐浴着奇妙的樱花雪,和前往广场的人们逆行,一路向着新手村的边际而去。
渐渐的,他听到若隐若现的潮声。
想着新手村不可能靠海,维尔利抬眼一望,大片蔚蓝色的海出现在他面前。
海鸥扑棱着翅膀落在沙间,连它们的羽毛上都沾带着粉色的雪末。
沙滩上有被浪打湿的脚印,细密地延长至远方,维尔利如同受到指引,顺着那串脚印往前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块礁石旁。
礁石上孤零零坐着一个少年,其背部铺洒着一层粉雪,身形落寞,正托着腮仰望阴暗的天空。
少年有一头浅金色的卷发,在维尔利走近时,他惊讶地转过头来,紫罗兰色的眼瞳亮得像夜里的猫。
“你也是一个人吗?”少年问。
维尔利走过去,少年让出空位,维尔利便坐在少年身旁。
“我是一个人。”维尔利说。
少年眨了眨眼,又问:“为什么是一个人,你们不都有家人吗?不像我,出生就只有一个。”
“不知道。”维尔利摇头,“在今天前,我都觉得一个人很好。”
两人肩并肩看了会儿海,维尔利感觉没那么冷了。
这位少年说不定就是他新的家人。
这样想着,维尔利问:“要去我家里坐坐吗?”
“好啊。”少年答应了。
维尔利带着少年回家,为少年做了晚餐,还呈上了地窖里的酒。
少年喝得两颊通红,醉眼迷蒙,维尔利拿走少年的杯子,少年却反搭上维尔利的手,扑进维尔利怀里。
“我叫伊莱,伊莱·洛瓦伦斯。”
少年说完吻上维尔利的唇。
……
维尔利蓦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