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媳如今这样消瘦的模样,心已经软成了一片,但是想到慕暖那孩子遭受的罪,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阿娴,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慕暖,一个是因为她的身份,跟陆家的门庭不够匹配,一个是因为你那十年的梦魇,害怕她是北川的劫数,可是你自己想想,她若是北川的劫数,那北川,又何尝不是她的劫数,至于身份,我们陆家在帝都已经是第一门庭,真的用不着靠着一个有身份的孙媳妇来锦上添花,难道北川的幸福比起那些锦上添花还要重要吗?”
“慕暖是个好孩子,她知道你不喜欢她,平时在你面前也都尽量克制自己,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免得惹你心烦,知道你梦魇,特意为你去庙里祈福,祝你福寿安康,知道有一个偏方可以治疗梦魇,时常送来汤药给你,却不敢明说是她做的,只让我说是家庭医生给你的方子,一个人,她能够假装一天,一个月,可是你扪心自问,她真的是假装吗?”
“阿娴,就算是上辈子她真的亏欠了北川,可是这辈子,她还的还不够吗?”陆老辅热哀叹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不要让北川为难,你们都是他最重要的人,难道你真的希望,让他在你跟慕暖之间选择一方吗?这样的选择,与断臂又有何意?”
“我知道你心中其实对我有怨,只因一开始,我阻止过你跟曜儿的婚事,你真的以为,我是因为什么你的八字克他吗?并不是这样,论门庭,魏家与陆家不相上下,论才学,你与当时的京城名媛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无不及,我之所以阻止你,仅仅只是因为我担心,你的性子一向宁折不弯,脾气高傲,而曜儿又是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会比较累,可是最后,是因为曜儿跟我说,当他看见你高傲地出现在宴会中,那抹孤芳自赏深深令他着迷,如果我反对他跟你,那他会照做,只是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这么一个女人让他心动,所以我退步了,我希望,你能跟我一样,既然偏爱,就放纵他的决定,别因为偏见,闹得母子隔阂。”
陆老夫人说完之后,叹了口气便朝着门外走去,留下陆夫人一个人在房间里面深思。
陆夫人浑浑噩噩间,仿佛又进入了梦魇之中,然而,这一次却不再是梦魇。
她梦见,上辈子,她第一次看见慕暖的模样。
在陆公馆里,她居高临下地坐在客厅里面上下打量着她,小姑娘唯唯诺诺的,看上去还没成年的模样,双眼中满是惊惶失措,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端着茶杯来到她的面前:“陆夫人,您喝茶。”
“你叫什么名字?”陆夫人睥睨地望着她。
“慕暖,我叫慕暖。”小姑娘声音软软弱弱的,格外让人怜惜,可是当时的她在想什么,她想的却是,怪不得能够把持住自己儿子的心,原来靠的是卖弄可怜。
从一开始,她便没有给予她足够的尊重,她明知道,那个小姑娘,是被自己的儿子强行带到帝都来的,人生地不熟,会害怕是正常的,她却觉得她小家子气,没有大家小姐的气度,面对她的时候总是用鄙夷的目光看她。
再后来,她跟自己的儿子不和,她的第一时间却不是觉得自己的儿子有错,只是觉得,本就门不当户不对,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走到最后。
如果那个时候,她温柔地拉过她的手,安慰她,告诉她,让她不要害怕,她这个儿子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喜欢她,如果她好好待这个令人心疼的小姑娘,而不是处处挑刺,明里暗里说她不如大家小姐,默认所有人对于她的身份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
那么,她是不是也就不会心灰意冷离开,之后惨死,而后自己的儿子也就不会变成这样。
从没有哪一次,陆夫人这样的省视自己,责怪自己。
梦中醒来,陆夫人的枕头早已经被枕头打湿,望着眼前漆黑的一片,头脑中却是从未有过的一片清明。
第二天,陆夫人没有再躺在床上,而是罕见地换上一身精致的衣服下楼,陆老夫人看见她的时候都被惊住:“阿娴,你的身体还未好,怎么就下楼来了?”
陆夫人笑的温和:“妈,我想去陆公馆,给慕暖道歉,我想清楚了,我欠她一个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