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延州城是边关要塞,修筑的分外高大。城墙上箭垛密布,每隔百步,设有望哨台。据种诂说,延州城高四丈有余,城墙以近丈长的巨石,作为城墙拉筋,再以黄土夯实。枪扎不进、刀砍不动。
已是上灯时分,种诂一众人,终于进了延州。
城门口有人迎接,见到种诂过来,欣喜叫道,“大哥。”却是种诂的两个弟弟。三弟种谘、四弟种咏,两人年纪相仿,一个十八,一个十七。知道种诂今日回来,已在此等候多时。
种诂兄弟八人,种诂、种诊、种谘、种咏、种谔、种说、种记、种谊,最小的种谊,今年方三岁。种家八子,虽非一母所生,但兄弟间感情深厚,很是亲近。
走在街上,种诂很是诧异。街道两旁,关门闭户,街上也少有行人。这与往日热闹,可是大相径庭。不等询问,种咏一拨马头,靠近了种诂。说道,“大哥不知,新来的梁同知,下了宵禁令。”
“梁同知?”种诂怔住了。他去西河之前,还未听说过。怎么回来后,竟多了个梁同知?这又是何方神圣?
“这个梁同知,可是了不得。”种咏卖了个关子,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满堂笏,梁半朝。”
兖州梁氏家族,人才济济。显赫之时,在朝为官者,达七十多人。时人有着“满堂笏,梁半朝”之称。
这么一说,种诂顿时醒悟。“原来是梁仲贤。”
上月初,庞籍升任左谏议大夫,赴京面圣。同时,朝廷派遣枢密直学士、吏部郎中梁适,担任鄜延路马步军副都部署,同知延州事。庞籍进京未回,梁适乃延州最高军政长官。
梁适一介清贵文官,却受不得西北风寒。到任不足十天,竟病倒了。一应事务,皆交由幕僚梁皓处置。偏生此时,又出了大事。
延州走马郑全,查到有人偷卖霹雳弹。一番清点下来,足足少了五百枚。梁适连惊带吓,病势更加沉重,躺在床上起不了身。请遍了延州名医,也是不见起色。
梁适下令,严查霹雳弹。开出悬赏,令各军各伍举告。仅仅一夜之间,被举告者已有上百人,皆被下狱关押。酷吏严刑,有人招了供,攀咬之下,更多人被抓入大牢。
这一下,军营里炸开了锅。有军头眼见同袍被抓,心中不忿,竟三五成群,闯上知州衙门喊冤。奈何,梁皓手段强硬,根本不予理会,全部乱棍打出。
梁皓的做法,惹怒了军伍。这一日,就像是约好似的,各部禁军中,都有人三三两两,向着知州衙门汇集。人越聚越多,声势越来越大。到了中午,衙门前已聚集了数千军兵。
到了此时,梁适再起不了身,也要出面了。但是,梁适还没有出门,外面却陡然大乱。
原来,梁皓见着军兵聚集,只当是要闹事,直吓的腿软。这阵势,梁皓哪里见过?慌忙命人关了大门,从后死死的顶住。
另一边派人出城,调遣兵马进城镇压。梁皓要调的兵马,却是跟随梁适,从兖州而来的骑兵,乃是梁适的嫡系。
此时,骑兵到来,不问青红、大开杀戒。闹事的军兵,猝不及防,哪里是对手?一瞬间,就倒下了一大片,余者四散惊逃。却哪里能跑过四条腿?
梁适走到门口,就看见满地鲜血,死尸狼藉。心中惊怒,一口气儿没上来,竟晕了过去。随后,延州城戒严,骑兵在街市上纵横,四处追捕逃散的军兵。
此事,已过去了两天。白天虽不再戒严,但是夜晚依然宵禁。戌时三刻,再不许通行。若有违令者,立即抓捕入狱。
“这群混蛋。”种诂惊怒,一声大骂。却也不知,他到底骂的是哪个?种诂一抖缰绳,纵马奔出。
“大哥,你去哪?”种谘叫道。
“我去去就回,你们回家去。”种诂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马行甚速,早已去的远了。
种诂快马加鞭,直奔知州衙门。他心中急切,梁适刚来,不了解延州情况。延州地处边陲,常年战乱、民风彪悍。可不像内地禁军,能由着文官欺负。他这般做法,是要激起兵变的。
这帮文官,自诩士大夫,满脑子里装的,都是草料么?此时若激起兵变,延州大乱,谁最高兴?岂不是帮了西夏的大忙?更何况,辽人的身影,也出现在延州。虽不知辽人图谋什么,但能是好事吗?
不消片刻,种诂就到了知州衙门。只是此时,衙门前却有一队军兵,排列的异常整齐,刀削斧凿一般。这队军兵,年纪都不大,一身黑色的军服。种诂诧异了,他还真没见过。
一名将官,正与衙门前小吏交涉。“学士抱恙,早已歇下,你明日再来。”小吏不耐烦了。
“我有紧急军情,一刻不能耽误。还请速速通传。”将官有些恼火,这小吏也太难缠了。百般推诿,就是不肯通传。
“赶紧走,知州衙门重地,岂容尔等搅闹。”小吏还未说话,又有一人出来说话。此人三十多岁,面白无须,一身文士装扮。裹着皮裘,姿态甚是傲慢。
小吏见到此人,慌忙躬身,“见过梁先生。”
“既是紧急军情,岂容耽搁?”种诂上前插话。这梁先生,看着颇有威势,想来身份不低。但是竟敢阻拦军情,胆子未免太大了。若在军中,此等情形,足够砍头了。
“你是何人?”梁皓很不悦,瞟了种诂一眼。但见种诂渊停岳峙、气势不凡,想必身份不俗,一时判断不清。当下,也不敢过于得罪,随口问道。
“大质兄。”秦征欣喜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