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菡刚挪动了一步,却听晏沥的声音恢复成了往日的平静无波。
“我房间只有这一把椅子,你去隔壁拿一把过来。”
他将侧着的身子重新坐正,灯光穿过他浓密的睫毛,将他的细细绒毛映衬得像环绕着他侧脸的光辉。
柏菡错愕地愣在原地。
见她没有动作,晏沥侧眼问:“不想复习了?”
“想的。”
柏菡动作迅速地从自己房间里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和晏沥并排坐在他的书桌前。窗外月光皎皎,她的心就要蹦跳出来。
现如今,柏菡的成绩已经是稳定全年级前五十的水平,超常发挥的时候也有进过前十,是妥妥的学霸一枚。晏沥也是,他的成绩更夸张些,基本都在前五,偶尔发挥失常才会到十几名。
相较而言,数学是柏菡的弱项,却是晏沥的强项。
晏沥花了一整晚给她讲数学,从解题思路入手。同龄人一对一的教学往往比老师上课管用,几道难题也逐一被攻克了。
转眼间已是深夜,柏菡打了一个哈欠,眼眶湿润。
“今天就到这里。”晏沥合上书说。
柏菡点点头。
“为什么不吃花生?不喜欢?”他一边整理着书桌上的东西,一边漫不经心问,很随意。
柏菡如实回答:“过敏。小时候有次吃了送医院差点没抢救过来。”
他竟注意到了她吃饭时丢掉了花生。
晏沥的动作一顿,没说什么。
柏菡端详着他的脸庞,若有所思,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出口,“晏沥,你是不是要去欧洲念书?”
晏沥停下手上的动作,视线汇集在墙上,淡淡说:“在考虑。”
“是英国还是德国?”
“目前更倾向于英国。”
“那你要考雅思?需要准备a-level吗?”
“嗯,已经考了。”
“喔。”柏菡拇指的指尖掐着食指,语气渐渐低落。
“你呢。”
柏菡没想到他会问,“我就高考……我想考h大的文学系。”
“不出国?”
“……嗯。”
柏菡补充道:“我查过了,h大的文学系特别好,又是本地的,也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嗯。”
晏沥随意应了一声。
嗯,嗯,嗯。
他就只会回这个字吗?
柏菡揉着刚才撞疼的腰,回了自己的房间。
·
新年时分,柏菡和父母打了一个电话,其余时间跟着晏家人一起过。
很不自在。
即使她对晏沥的欢喜也冲刷不了她的拘谨和自卑感。
寄人篱下,像是被抛弃又得到了施舍一般。
年后余平露和柏志远还是没有回来,她蹲在晏家院落的草坪上望着白茫茫的天。
早些天下的雪已经融得差不多了,这几天又一场雪没下,日日是阴天,阴沉得令人心情郁结。
她弯下腰看着院子里的每一株植物,有的认得出,有的却认不出。
柏菡停在一株树前。
枚粉色的花骨朵,花瓣呈倒卵形,树皮浅灰色带着一点绿。
是梅花。
以前她只近距离看过桃花,觉得那代表着初春,很美。
现在看来,梅花倒是有着另一种绝世而独立的气质。
晏沥被父母推出来和她这位“客人”聊天,他双手插着兜,沉默地走到她身侧。
柏菡瞥了他一眼,笑靥如花,“你家的院子真好看。”
他没说话。
“我们家院子里堆放的都是杂物和货物,光秃秃的,一点也不好看。”她小孩子气地吐槽着,“这里即便是冬天了也好看,这株梅花最好看,应在雪最大的时候来看的,雪落满枝头一定很美。”
晏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梅花,是挺美。
他以前没好好看过自家院子,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喜好植物的人。
很久以后。
许临初次来三月湖居,对着窗外的院子问:“院子里的植物都是你种下的吗?”
柏菡摇着头,“也不是,有一些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在这了。”
“是你丈夫种的?”
“也许吧。”
她看着院子里的那株梅花树。
不敢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