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七天换一次水,第二次换水的时候已经枯势明显,阿诗见好些花苞没开忍不住惋惜,汤师奶支招洒些盐在水里,苏绮放弃了。
刚买半月的花瓶空空如也,腊梅蒙尘,仿佛从没存在过。
丢完垃圾,她站在公共电话前犹豫许久,那串数字实际上都已经烂熟于心。
确定他这次不会主动,苏绮咬牙迈出艰难一步。
唐允应声后,听着那边说了句“是我”,怀里发姣的女人立马就没了兴致。他刚起不久,忽略眼下已经十点钟,等下要去鲤鱼门道唐太新开的那间店接她回家,她常坐的那辆车临时送去保养,司机记错日子。
苏绮说:“你那件衫忘记带走。”
唐允笑出声,准备进卧室,示意床上噘嘴的女人也起身,“染血的衣服不能再穿啊,意头差,仙姑这都不知。”
“那我扔掉了。”
她在赌气,可从打过这通电话开始,她勾他的心思就已经暴露,那么唐允主导。
“别,你都已经call我,我懂。”
她又沉默,唐允却心情别样好,哼了两声后说:“你在清风街等我,叫的士过隧道就好。”
“自己来取。”
“你想勾引我已经做到,我让你来你就听话,总之今日你主动,不差这一程。”
“我要看店。”
“我包你整日的钟。”
“咸湿。”
“抓紧收铺,别让我等。”
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廉价,坐在的士车上,苏绮如是想。司机正收听电台,信号不大好的缘故有些嘈杂,正如她此刻的脑袋一团混乱。
感情上的事情永远不能以账来计算。
默默安慰自己,同唐允走到哪一步都无妨,怎样走到那一步也没所谓,只要达到目的,达到目的就好。
唐允头回在南街以外见到苏绮。
把庙街比作一条长长油油的牢笼,她不应该在那里,外面日益物欲横流的都市才最衬她,开阔、自由。
手里提那只袋子递过来,唐允不大情愿地接住,随便放在后座,走到副驾位旁护她上车。
任谁都要赞一句gentleman,只你要忽略他借机抚在苏绮腰间揩油的手。
“去哪?”
“观塘。”
车流穿插,他今日开了辆颜色低调的车,苏绮觉得很不符他的审美。
音乐声响起,漫长前奏后她识别出是达明一派的《石头记》。曾经的苏绮扬言绝不听达明一派,但近年来这两人又确实很火,庙街太多流浪歌手在唱,她也认得几首。
以前电台放到达明一派的歌,二十岁的苏绮掩耳扮嫌弃,childe宠溺着笑,伸手盖住她的手,双重防御。再说一句:下首一定是张国荣啦。
下首果然是张国荣,childe是神仙,事事灵验。
钟意一个人的时候只要看他眼里便有光闪烁。
如今有的只是黄耀明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哀戚戚。
一心把思绪抛却似虚如真深院内旧梦复浮沉
一心把生关死结与酒同饮焉知那笑黡藏泪印
无话到观塘,唐太新店在油塘道和鲤鱼门道交汇处,好位置,四通八达,附近有学校又有游乐场,西饼店生意不会差。
他意外认真地开车,偶尔动动苏绮,快到的时候看了眼手表确定没有迟到,才起劣心地去摸她新剪刘海。
“来见我还换了发型?”
终于没戴头巾,却又有薄薄一层头发遮住额头。
她伸手整理被他弄乱的发丝,“你想多,年前就已换过。”
车子停稳在路边,唐允想到了她额间那条卸了妆后才看得出的疤,指着问道:“怎么弄的?”
嘴巴封胶,她迟迟不张口,唐允开车不系安全带,倾身贴近。苏绮没躲,微微垂眼,任他手指抬到她额头,像是想要触碰。
轻轻一声响,唐允驾驶位的门被从外面打开,西饼店穿工装的服务生很没眼色地迎接他,“少爷,太太让您进去坐。”
苏绮错开头,手贴在他胸前推他,“你没说要见你妈咪。”
唐允心痒痒,捞过她后脑勺就是个无法抗拒的深吻,短暂,但攻陷整个城池。
“在车上等我。”
苏绮舌尖仿佛还品得到他用的漱口水香气,新鲜挂着辛辣,任他下车关门,自己看向窗外,降下两厘米通风。
阴天的观塘,1993的香港,庙街之外,孤舟凫水。
唐太在店里等人。
等的是温大公子温谦良。
“你日日准时用午饭,老豆call我多次,他得空特地赶回家等你一起,你还等温谦良?”
唐太命令橱窗里的服务生夹几样西饼和蛋挞装袋,一份自己带回家,一份给唐允,淡淡答他:“上次同温家打高尔夫,谦良听我讲钟意heinekenbird,他有拍卖行的朋友入手一幅画,刚打给我说亲自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