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京城开始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门口的芭蕉叶上,延禧宫院子里种着不少的盆栽,太监宫女们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些花草搬进屋子。
五月的天原本还带着暑热,大雨下了一晚上之后,天气立马跟着冷了起来。
连绵不绝的雨还在下,延禧宫内温知许躺在软榻上,捧着手里的戏折子瞧着,万岁爷不让她碰这些东西,原本温知许这是一本都没有的的。
手里这本还是前阵子去荣妃宫中看望十三阿哥的时候无意间瞧见的,荣妃身子不好,几乎是一步都不踏出自己的宫里,温知许进宫这么多年也就开始的时候见过她几次。
但她待十三阿哥倒是极好,亲自照看十三阿哥与公主的饮食起居,才两岁的公主倒是亲近极了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巴巴的看着,小手无时无刻不伸出来要她抱抱。
温知许的十八阿哥还是个只会吃奶的奶娃,平日里除了吃就是睡,见公主这般可爱,倒是也上前逗弄了她一番,随后就瞧见了软榻上的戏折子。
荣妃格外有趣,外头还包着本《女戒》的皮子,哪知打开一瞧里头的竟是这些才子佳人私会的故事。
“平素里无聊,倒是用来打发时间的。”荣妃见她发现也只是笑了笑,略有些病容的眉眼慢慢舒展开:“妹妹若是觉得有趣,大可带回去瞧瞧。”
这些戏折子温知许之前也是看过的,但是康熙不喜欢不准她瞧,日后她就慢慢的忘了。
如今瞧见,倒是觉得有趣,鬼使神差的道过谢,拿了回来。
前阵子一直没顾上看,近来下雨闲来无事正准备拿出来打发时间,温知许靠在软榻上,窗外的大雨打在窗沿上啪啪作响,她却底顺着头,拿着戏折子的手慢慢揪紧了。
“主子。”
“主子?”
棉雾喊了好几声,软榻上的人才反应过来,她撩下眼帘看着自己手中的书,细长的手指放在书皮子上《女戒》二子上,收紧之后揉的书皮都皱了。
“主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棉雾一向是细心的,主子这样与平日里大不相同,她自然是感受到了。
深吸了一口气,温知许才缓缓的抬起头来,棉雾是她的贴身大宫女,延禧宫的奴才们都怕她,内殿的屋子里一向都只有棉雾一人伺候,旁人都是在外殿,主子没有吩咐身边一向是不能近身的。
温知许这才放心说余下的话,抬起头一边将手中的书合起来,一边淡淡道:“这书里讲的是一个有趣的故事,我一时看迷了陷了进去。”
棉雾还没问,软糯中又带着清冷的声音继续道:“书中写的是个大家少爷跟穷苦小姐的故事,青梅竹马,日久生情,刚开始的时候两人是许诺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那日后来呢?”棉雾一边问,一边上前给主子身上披了件外衣。外头的雨还在下,主子现在还是一身夏装,坐久了怕是要冻了身子。
“后来啊——”
温知许抬起头,闭上眼睛笑着道:“公子的家是望族,如何能让他娶一个家族门楣都没有的穷苦小姐?自然是极力反对,硬生生的拆散了这两人。”
温知许清冷的声音开始有了温度,嘴唇一弯节奏都开始明快起来:“穷苦的小姐被送进了宫中,成为了身份低下的宫女。”她说到这里站起来,推开窗外往外看去,那一直在耳边讯绕的雨声开始越来越明显了。
伴随着那渐渐的敲打声,温知许的声音说不上里头的意思:“可那宫女却不是个安分的,既然断了她与那人的念想,那她何不另寻它路?且这世上又哪里还有比皇家的富贵滔天的地方?一招用计,宫女成了娘娘,两人已是绝无半点可能,世家少爷悲痛万分,开始冷落发妻寻找替身……”
温知许说到进宫为宫女的时候,棉雾的心就开始慌张起来,随后便是越听越心惊,最后忍不住喃喃道:“主子——”
“这个故事是不是特别有意思?”温知许从窗户边回过头来,一向清媚的脸上满是平淡,看的久了还能瞧见里头暗藏的讽刺,与诡异。
棉雾从中听出了旁的意思,当时想的却是:“主子,这件事若是真的,顺着这些线索往下查,一定能查出那人是谁。”
温知许确实摇着头,德妃的事虽然棘手,但是只要时刻派人盯着,日子久了德妃自然会露出破绽。
她想的却是整本戏折子的主人,平素里那人丝毫都不起眼,常年累月的都在自己的宫殿里,却不知有这个本事。
温知许甚至都想不通,那人将这本书送到自己面前是什么意思?
反正总不可能是巧合就是了,她摇头,喝了一口手心的茶,被风吹的泛冷的身子这才开始渐渐有了温度:“我会想法子让人叫父亲派人去查。”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要从二十多年前德妃未进宫之时查起,温知许在宫内压根儿就无从下手,进宫那么多年为了打压德妃,她第一次向温家求助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温知许的头不知为何又开始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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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雨下了好几日,等温知许生辰前两日才堪堪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