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于是继续说到。
“这话终归是老奴的拙见……先生可还记得五月里女郎缘何在雨里跪了那么久?女郎的心性是好的,聪颖多才,可是她不是说了不愿吗?既是不愿,心性好与坏,又有什么相干。”
胡夫子院想着还指望这位顾相曾经的义妹能在老阁主跟前美言几句,不想反而是被拆了台子,犹自辩解到。
“她一个娃娃家,哪里想得长远?左右不过阁主一句话的事,况且早年间若不是这丫头,阿谨还不知被拐到何处去了,老头子也只是见他们有缘,想要促成一件美事罢了。”
“您还是别操这份心了,届时怕也不是一段好姻缘了。实不相瞒,老奴却是觉着女郎不甚温良恭顺,颇有几分恣肆妄为,不是义兄那孙儿的良配。”
苏嬷嬷颇为不赞同的摇摇头。
“说句不中听的话,老奴心知,必定是那孩子对女郎颇为心仪,您老人家才劳心至此,只是您细想将来,操持家事,打点内务,迎来送往,她可能胜任?若是将来再有了一二房姬妾,依着女郎的性子,又会如何?”
“罢了罢了,不必再说,是小老儿我自作多情……”胡夫子摆摆手,示意苏嬷嬷不要再说下去了。
果然人不能有私,他怜悯顾修谨自小孤苦失了双亲,一心只希望能全了顾修谨的心愿,却是被苏嬷嬷一语道破。
那丫头的性子,做个小友,胡夫子也是喜爱的,但若将来顾修谨真娶了她只在家中操持家事,胡夫子也觉浪费了景湉期的才华;更紧要的是景湉期的性子实际上并不圆融,不善逢迎,而顾修谨身份特殊,就算景湉期占了叶思远亲传弟子的名分,京中却无根基,家中父亲的身份还是欠了些。
这约莫是有的人适合谈朋友却不适合结婚,况且那丫头还摆明了不愿,顾修谨瞧着也淡了些许,自己倒是一头热了。
“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若不愿,济世阁也不会有强迫之理。”
想不到今日里就没怎么说话的叶昰倾突然开了口,语气十分淡然,像是在谈论一桩公事。
叶岐微微点头,似是赞同之意。
胡夫子晓得老阁主的脾性,向来是最不喜勉强旁人的,毕竟当年老阁主曾被母亲以死相逼休妻,所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于是乎想要趁着景湉期及笄让老阁主叶岐允了这门婚事的打算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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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莫要伤神了……今日苏家姐姐说的有理,况且依着圣上对阿谨的看重,多半会亲自挑一个妥当人家的,你操这份心也无用。”回程的路上,李氏如是安慰夫君道。
胡夫子尚是性情中人,而李氏并无夫君那般对景湉期的偏爱,考虑事情就越发客观周到。
景湉期天资聪颖不假,论起读书怕是南山书院有些学子都不如她,可这样的女子怕是做不成好妻子的,顾修谨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他打点内宅的妻子,而不是一个时时让他牵挂神伤的女子,景湉期恰恰是后一种。
况且依着景湉期那性子,多半是眼里容不得沙子,更别提二女共侍一夫,李氏存着私心希望顾修谨将来许是能纳一二房姬妾,多多开枝散叶,毕竟顾家,也只剩他一个了。
胡夫子不曾答话,李氏晓得他心中不爽快,便也没有多言,两人在马车上一路无话,回了住处。
送走了胡夫子,叶岐还有话要单独与苏嬷嬷说,便让孙儿叶昰倾退下了。
叶昰倾心中有数,今日既是提及了亲事,多半也要说到自己。他似乎知晓了景湉期那时哭着不愿嫁人的心情,因为此时的他,知晓长辈要商议亲事,心中竟也是十分抵触的。
叶岐见孙儿走远,又让管家远远守了门,这才放心的与苏嬷嬷说话,问苏嬷嬷道。
“我这孙儿也不小了,王府中也没个能作主张的女眷,我常年云游在外,对京中各家也不甚了解,倒是想请教嬷嬷,京中现下适龄的女儿家可有良配?”
其实叶岐并不是找不到人请教,京中哪家的状况他不清楚,那些有头有脸的夫人多半都让叶岐诊治过,只是那些夫人们多半都有私心在里头,叶岐也不想自己孙儿议亲太过受人瞩目,况且对女儿家的品评,还是女子看得更清楚些。
苏嬷嬷谦虚道。“您高看老奴了,不过深宫一介妇人而已,岂敢妄言……不知王爷是看重家世,还是看重秉性,抑或是少阁主的喜好?……老奴私心想着,济世阁荣恩如此,找个少阁主放在心上的就是了,如此简单的事,也用不着老奴参详。”
叶岐听罢只觉无奈至极,找一个孙儿放在心上的,这怎会是一件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