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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屡屡受挫(2 / 2)

童话故事讲完了,怕桑桑再哭,她就开始自己编故事。

从“灰姑娘成为王妃后拳打两继姐,脚踢毒后妈”,讲到“白雪公主身披战甲,舞会上和王后大战三百回合”。

讲的那叫一个激愤难挡,抑扬顿挫,桑桑听得眼睛眨巴眨巴,啪啪鼓掌——然后更睡不着觉了。

卓青:“……”

她讲故事的才能于是被无数次吵得不得安宁、梦中惊醒的阿妈扼杀在摇篮里。

没想到时隔多年,又公开重拾老本行。

好在她脸皮厚,不露怯。

一向走实在稳妥路线的她,在打定主意用钻戒替代自己那副画当做礼物之后,甚至在上台前那短短数分钟内,就精确地捕捉统计了老太太的“爽点”和“雷点”。

无非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添油加醋加工到无比美观,再用动人的辞藻说出来而已。

至于是真是假,人的记忆总是容易被欺骗的,站在当事人面前她都敢说,就更不怕台下那些人听出端倪来。

她笑意更温柔。

含泪的表情更深情。

一开腔,便先打起感情牌:“众所周知,紫色是奶奶最喜欢的颜色,司予从小和奶奶感情深厚,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这点。他跟我说,小的时候,他曾经弄脏过奶奶一件漂亮的紫色旗袍,那是她的嫁妆之一,也是她最喜欢的陪嫁衣裳,可即便如此,奶奶也没有对司予多加责怪,只是擦了眼泪,偷偷把旗袍保留下来,藏进压箱底的角落,司予看着那件被弄脏的旗袍,从那以后,心里就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想要为奶奶找到全世界最动人紫色、一颗装满孝心的种子……”

纪司予:……?

他方才还不动如山、胸有成竹的神色险些一崩。

卓青,不愧是从小到大都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女人。

说得情真意切,说得他都差点忘了,其实自己当时的结语,是冷冷一句【老太婆心眼多,为了让我道歉,罚我跪了三个小时,最后温温柔柔来扶我——这就是她的教育】。

倒是老太太眉心一抽。

……不知听进去了几分。

“我当时想的是,这样一笔钱出手,实在需要深思熟虑,但原来司予也早有他的打算。”

卓青不管那么多,一语落地,再打“事业牌”:“可原来,这笔钱不是出自公司,而是要追溯到司予和我大学时,那段早期非常困难的创业路。”

“司予眼光独绝,投资精准,从两万到五百万,花了半个月,然后,就是从五百万到三千万……到两亿,短短五年间,翻了一番又一番。这一亿八千万,都是他在自己的私人投资中周转而来的资金。”

她掷地有声,一字一句。

“这一亿八千万,每一分钱,都象征着他的成长。而这份成长,是奶奶给予我们资本、机会和动力,所以,奶奶是世上最配得上这枚戒指的人。当他告诉我这一切时,我一下了然了,也深受触动。”

纪司予:……

如果没记错的话,原话应该是——

“奶奶。”

可也没等他想。

卓青直接扭过头来,手里捧着那缎面戒指,微微沤红的双眼,还配合着不知何时挤出来的几颗眼泪,又被她大庭广众下“轻轻拭去”。

“奶奶,这么多年来,你对司予的栽培,对我们的关爱,一切的一切,成就了今天的我们。”

她说着,把戒指轻轻放在老人手心,“这段时间以来,司予和我一直藏着这件事,就是想要留给您一个大惊喜,希望您不要嫌弃,也希望您相信,他的未来绝对不止于此,他还会为您寻找到更多更多世间的美好,和我,和大哥大嫂,二姐,三哥三嫂一起,陪您安度晚年,阖家团圆。”

“您永远是他最尊敬,最爱戴,最放在心上的长辈。”

老太太眼底微动。

哪怕离得这么近,她依旧看不懂那幽深晦涩的双眼中,这次又藏住什么打算,对自己又是怎样的看法——

可是。

卓青垂眼,看了看老太太覆在自己手背上、爬满老年斑的手。

老人把她的手和纪司予的手,一并紧紧相握。

“好啊,好孩子,司予,奶奶没有白疼你。”

不管是装样子还是真触动。

卓青知道:这一仗,打得就是嘴炮场面话,就是赌卖弄亲情给人家看。

而她赢了。

青年的手,很快也寻到她身边,紧紧攥住她的。

纪司予摩挲着她虎口处那团小小软肉。

“……阿青。”

多余的话,什么都没有。

一句就够了。

至于台下。

主宾席上,白倩瑶抽了抽鼻子,随手从随身的小包里扯出——扯出两张餐巾纸,擦擦自己那几颗真情实感的眼泪。

哭着哭着,一旁,自家老豆冷不防来了句:“给我一张。”

白倩瑶:“哈?”

白既明:“爸愁啊,人家闺女媳妇儿都这么聪明,我家的还没开窍,我真哭了,快给爸一张纸。”

白倩瑶:“……”

我给你个头我给你。

她对于没良心的老爸嗤之以鼻!

一边哭,倒还一边继续感慨:原来纪司予家里那个吓人的奶奶也没有那么恐怖嘛,说不定早几年大家都是太年轻了才怕这个怕那个的,看刚刚她在台上,对每个孙子孙女都那么和蔼,说话又好听,跟她接触肯定不会太——

身边空出许久的座位被往后一拉。

行色匆忙的青年就着领口扯动两下,搭着二郎腿,悠闲入座。

“宋致宁?”她傻眼了,“你他娘的什么时候跑这里来的。”

“你猪啊,哭什么?”他不答反问,顺手递来一块手帕,“擦擦鼻涕,大姑娘家家的。”

说话间,宋三少眼波一转,又看向台上,那恍惚一下满身母性慈爱光辉的老人。

也顺带瞥了眼某对双手紧握的小夫妻。

“看来我迟到了,”喃喃间,又蓦地一笑:“不过,司予仔这个人,是真的很恐怖啊,怎么算什么都算的这么准?”

白倩瑶红着鼻头,满目狐疑地看他:“什么算这么准?”

“没什么,哭你的去吧。”

“……”

与此同时,台下的话风,也随着卓青三言两语的亲情戏一点拨,彻底调转。

一亿八千万!

别管什么心不心意什么对不对胃口,也不用多想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准备,一亿八千万啊,随随便便这么甩出来……纪家四少哪里是会赚钱,是贼他妈会赚钱啊!

绝了,真是绝了。

“照这个四太的说法,纪四原来不是为了老婆耽工误事,也没有挪用公司的钱?不过话说回来,最近纪氏基建股票跌了好几波,好像也确实是他去谈京津冀的那个合作案,才给股民打了记强心针,啧啧,那之前传的满城风雨,到底是……”

“嘘!”旁边人忙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这么多,让你鼓掌就鼓掌,感动就感动,说错话不怕得罪人哦?”

“我就是好奇嘛,他原来是自己挣的钱,那为什么之前还说纪氏内部传的消息,说他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强行闹篡位似的。”

“才高招人妒呗……别说了别说了,那、那边,纪家老大往这里看呢……别说了。”

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叶梦的脸黑了。

彻底黑了。

一口银牙咬碎,她看看台上,又看看身旁面如死灰的丈夫。

“纪司予存心骗我们!”她压低声音,作势起身,“不行,我非得告诉奶奶,我必须告这个状,不然我这口气咽不下去,真的咽不下,这个人心深的像个无底洞,太阴险了,真的太——”

“没用的。”

“……?”

叶梦一怔,看向自己手腕上,那死死扣住的大手。

眼前这个面如死灰,垂眼枯坐的男人,还是是自己那个,一向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的丈夫吗?

“告什么状?”

纪司业在问妻子,也像是在问自己。

“告他状,说他一回公司就给我下马威?”

还是告他状,说他扮出个调虎离山的样子,其实是故意引我来开大会,着急忙慌把自己人都调上去,结果被他抽丝剥茧,整理出一份齐齐全全的名单?

或者告他状,说他骗过所有人,让所有人都以为在苏富比大出风头,是为了讨卓青开心,甚至故意放出风声,说动用了公司流动资金,把所有矛头指向自己,也让人放松警惕,只等关键时刻,往人心窝上,留下致命一击?

或者,或者——

数不胜数的例子,竟然让人一下不知从何说起。

纪司业双目通红,盯着不远处,台上垂眼敛眉,扮了大半生孤星漱雪,霁月光风的青年。

他这个弟弟,从小到大都没变过,从小到大,都是一只磨灭人性的怪物。

身体是怪的,不然爷爷当年也不会,在抱了那新生儿的第一眼,就嫌恶的丢到一边;

性格是怪的,不然也不会在妈妈的葬礼上面无表情,像对一个陌生人那样,一颗眼泪也不掉;

心冷,手才会狠。

不管是兄弟,家人,朋友,甚至妻子——

台上,不知何时,老太太与纪司予、卓青一同举杯。

纪司予不躲不避,直直看向这头。

在卓青转身与老太太碰杯的瞬间,男人嘴角忽而翘起,不过一眼相撞,戾气悖腾。

仿若天上人堕凡,小菩萨沐血。

乌云蔽月,便是不见天日的死寂。

害他的人。

憎他的人。

那些明知他曾深陷泥潭,却冷眼旁观的人。

不是不报……

一笔一债,锱铢必较。

他要他们全都加、倍、偿、还。

“……!”

纪司业避开那刀锋般孤冷视线。

嘴角打颤,只蓦地颓然瘫坐,讷讷无言。

“老公?怎么了?”

叶梦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扶人。

话语间,循着他方才视线看去,又分明没有看出半点异状——顶多不过是纪司予正耐心给卓青斟酒,模样温柔,看得人牙痒罢了。

纪司业没有动作,只是喃喃着。

“他摔了一跤,就摔在我面前,哭着说让我扶扶他……我没有扶,那是个怪物,背上长瘤子,他凭什么……我、我没有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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