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一瞬间,池怀音恍惚地,好像把季时禹的话听成了另一层意思。
但是很快,她的理智就恢复了。
她拒绝了季时禹的提议,“我刚回国,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如果在元路我可以帮你,出了元路,你自求多福。”
……
池怀音原本以为季时禹要下海只是随便想一想,没想到他真的找到赵一洋,谈起了创业一事。
研究生毕业以后,赵一洋在森城理工大当老师已经两年,再熬不到一年就能获得分房资格,如今被季时禹说动,如果确定要出体制创业,就会去打辞职报告。
这事引得赵一洋和江甜大吵了一架。
江甜和赵一洋在一起这么多年,赵一洋从来没有对江甜说过一次重话,对江甜可谓言听计从,不是如此,江甜也不会选择一直等他。
如今眼看着要熬出头了,赵一洋如果辞职,江甜简直觉得天要塌了。
……
“我有时候也恨我爸妈,怎么当年不早点送我去上学,这样,至少我能耗得起,现在我都27岁了,老姑娘中的老姑娘,让我分手,我怎么甘心。我也没什么指望了,就希望分房下来以后,能回海城,求得我爸妈谅解,让我们结婚。”
池怀音知道季时禹真要下海并没有那么容易,安慰江甜道:“这事现在不可能这么快钉板的。创业哪有那么容易?就算森城满城都是黄金,也要捡得到才行。人员不够,资金没有,院里也不可能随便批准让季时禹辞职的。”
“他有这个想法都该死!”江甜气愤极了:“季时禹这个搅屎棍,他凭什么这样?赵一洋也是个没主见的,人家要他干嘛他就干嘛!创业有什么用?当老师不好吗?”
池怀音知道江甜在气头上,拍了拍她的背脊:“赵一洋是男人,有点血性也是正常的,他也是希望为你们创造更好的条件。”
江甜想到毕业后的经历就忍不住鼻酸:“你不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我爸妈说我要是不回海城,就不见我了。他们都说我疯掉了,海城的好日子不要,要在森城讨饭。”江甜吸了吸鼻子,将眼眶中欲滴的眼泪都憋了回去:“我大姐二姐没有一个人嫁外地人,她们看我日子过得不好,天天说服我爸妈,如今我爸妈才松了口,说如果我们在森城能稳定下来,就让我们结婚。怀音,你不会懂,这套分房对我实在太重要了。”
池怀音确实不懂,她是个完全的理想主义。
“如果两个人相爱,也很坚定,父母总会谅解的。”
“不,我已经累了。”江甜难受极了,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哽咽:“我以前觉得,有爱情就可以战胜一切,可是我发现,最后,是我被生活战胜了。”
“我年纪到了,等不起了,我不想再去对抗任何人,我只想要安稳。”
“……”
送江甜上了公汽,看到公汽走远,池怀音才一个人回家。
现实的生活比理想的世界残酷很多。
年轻的时候以为有爱可以战胜任何事,最后发现,被战胜的,只有我们自己。
季时禹也好,赵一洋也罢。
他们是男人,心怀四方,不甘心在一个小小的铁饭碗里溺死,池怀音可以理解他们的野心;可是江甜也没有错,她看起来虽然外向跳脱,其实骨子里和这个时代别的女性没有什么区别。
传统,没有野心,渴望安稳。
池怀音问自己,如果她是江甜,她会怎么选择?
她竟然发现自己是支持的。
不管爱人去攀高山还是去过荆棘,她都愿意陪伴。
她渴望的是“致橡树”那样的爱情,分担寒潮、风雷、霹雳,也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难怪她孑然一身,这世界总是容不下太纯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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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禹决定创业的时候,就向院里打了辞职报告。
院里领导都很震惊,尤其是几次打击了季时禹的院长,爱才心切,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内疚不已,没有批准辞职,而是让季时禹先休息几天再谈。
季时禹趁着休息的几天,找赵一洋聊了自己的思路,得到了赵一洋的响应,这让他信心增长了许多。
创业需要人员、资金和设备,人员对季时禹来说不是特别艰难的事,身边的这帮铁哥们,基本上都是一呼百应。
难的是资金。
他们几个都是工作没几年的,存款不多。家里对于辞掉铁饭碗工作,不打断狗腿就不错了,指望投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时森城的金融市场还没有那么成熟,那年代也没有普及什么国外风险投资,迅速找资金的途径基本就两条,第一,银行;第二,国内的投资公司。
季时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找银行。赵一洋对于起步资金有点没概念,他是纯正的工科技术男,对于季时禹的规划,也有些没底。
“你觉得我们需要跟银行贷多少钱?日本的一条电池生产线都要几千万,我们怎么说,也要贷款上千万吧?这怎么可能完成啊?”
季时禹面色凝重,冷静地说:“最好能先贷来300万,先用300万启动。”
赵一洋其实对于300万,能不能变出一条价值几千万的电池生产线,心里是没谱的,但是这么多年,他习惯了跟着季时禹的步调,他能说出300万,这一定是他深思熟虑的数字。
然而,向银行贷款比他们想象得要艰难很多。银行系统也和体制内差不多,手续复杂,条条框框很多,还比体制内多了一些潜规则。这可难倒了搞技术的工科男,他们本就不善此道。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赵一洋突然提出了一个人。
——他们的室友,陆浔。
陆浔一直学的是冶金专业,在学校里的时候,成日都在做首饰,今天提炼这个金,明天提纯那个铁,什么钨金、白钨金戒指,做了一趟子,就是一直没找到对象,也算是他们宿舍的一大笑柄了。
从学校毕业后,他没有听从分配,因为家里的关系到了北都,在当时北都还挺热的汇合基金工作。
汇合基金主投传统产业,陆浔也只进去两年,没有什么做主权,但是听了季时禹的讲述以后,他建议季时禹和赵一洋到北都面谈。
去北都之前,他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到公司一趟,想和池怀音谈一谈。
近来他被领导放了假,公司的事全是池怀音一个人负责。
季时禹下午两点多过来,池怀音不在办公室。他本能下生产线去找人。厂里除了工人,就只剩405室零星几个科研员。
季时禹皱着眉头抓住周继云。
“池怀音呢?”
周继云正在车间里看生产状况,冷不防被扯了一下,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季时禹,有些兴奋:“济公?你来上班了?”
季时禹还没说话,他就热情地说:“你是要找池工?”
季时禹点头。
“池工要去日本了,你不知道吗?她今天不来上班的。”
季时禹瞬间就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表情倏地就变了。
“你说什么?她又要去日本?!”季时禹一把抓住周继云的衣领,双眼血红,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她人呢!”
周继云不知道季时禹怎么突然发了那么大的火,简直比天气还难以捉摸。
“都说要去日本,肯定是回家收行李啊!”
季时禹想都没想就丢开了周继云的衣领。
“喂!济公!”
看着季时禹疯了一样离开的背影,周继云诧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