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温暖又沉静,熏香在角落无声的萦绕,直至整个屋子充斥着冷香。侍女一尽在门外侯着,屋中是压抑的死寂,隔过屏风只能看见两个恍惚的人影。
杨有才在门口垂着脑袋,耳朵却是支起来仔细听着屋中的动静。
谢钧辞今日并未穿龙袍,只着一身黑色的常服,懒懒地倚在椅子上。他摩挲着腰间的香囊,抬起眼看了看面前的人。
赵容夙垂头斜斜坐着,面色如常,看上去镇定又坦荡。掌心一层薄薄的汗冰冷黏腻,只他一人知道。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偌大屋子君臣之间的气氛微妙至极。
脚步声微弱,谢钧辞偏头看去,只见杨有才快步走过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他闻言坐直了些身子,随意地摆摆手。后者应了声是,便迅速退下了。
房门开合的吱呀声传来,过了半晌,一位侍女端着杯盏进来,为两人换上一份滚烫的热茶。
“这是西疆进贡的上好的雪域银针,口感极佳,赵尚书,可要好好品尝啊。”谢钧辞遥遥点了点赵容夙面前的茶杯,轻轻开口。
赵容夙却是低低一笑,不动面前的茶杯,而抬起头,直直盯着谢钧辞的眼睛:“陛下召臣过来,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怎么,赵尚书很忙吗。”谢钧辞轻啜了口茶水,眉尾挑了挑:“朕已特许你不用上朝,也不用处理公务,赵尚书如今……想要忙什么呢?”
“噢——”谢钧辞叩了叩桌案,清脆的敲击声和上扬的语句交织在一起,让屋中的人皆是狠狠一颤:“朕明白了,想必赵大人,是忙着给赵小姐找药吧。”
赵容夙额角的青筋崩了崩,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陛下莫不是在开玩笑,这找药的的事,向来都是医官的事。臣对医术一窍不通,怎会忙着找药。”
“是吗。”
主位上的男人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却又继续问了一句:“那赵大人可知道,赵小姐如今突然昏迷,生死不明?”
只是
“什么!”赵容夙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身侧的拳头早已攥紧。他哑着声,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家妹怎会突然这样!”
“朕也不知道呢”,谢钧辞悠悠又给自己添上一杯茶,似是有些无力地捏了捏眉心:“赵小姐在皇宫里日日好吃好睡,谁知那日突然就昏迷不醒。朕传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谁知他们竟都是束手无策。”
“那她现在如何了!”
“朕不是说了吗”,谢钧辞抬眼一字一句道:“——昏迷不醒,生死不明。”
“我要见她。”赵容夙在谢钧辞面前站定,顿了两秒后,竟是直接双膝跪地:“臣恳请陛下,容臣见家妹一面。”
“赵尚书与赵小姐……真真是兄妹之情深厚啊”,谢钧辞垂眼看着面前的人,唇角了然勾起:“只是实在可惜——”
“不可以。”
赵容夙猛然抬起头,眼睛红的吓人。额角的青筋凸起,面容扭曲。
“因为什么,我想赵尚书应该清楚。”谢钧辞微微俯下身子,声音轻飘飘落在赵容夙耳边:“不是么?”
“陛下在说什么——”
“这病啊,怕是与鬼神有关啊!”谢钧辞一拍桌子,生生又把声音扬了几调。
“什么神鬼……神鬼?”赵容夙扭曲的面容有片刻的停滞,随后两条眉毛拧在一起,整张脸像一个形状诡异的面团。
“是啊,一定是神鬼啊!”谢钧辞摇摇脑袋,满脸忧愁:“这皇宫之中冤魂最多,赵小姐住的寝宫似是当年一个上吊自杀的嫔妃居住的地方。赵小姐突发怪病,怕是被冤魂缠上了。若是这样,那寝殿自是不祥之地啊。”
“赵尚书是我大周重臣,朕怎能让你去那等危险之地。”
“不是,陛下——”
“朕意已决,明日差些人到皇宫做法,驱离冤魂!”
“可赵小姐现在身体情况实在不是很好啊!”杨有才在一旁适时开口,贴心地提醒陛下。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法师明日才能抵达。生死有命,若赵小姐挺不到明天,怕是天命如此吧。”
谢钧辞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赵容夙的肩膀:“朕今日唤你进宫,便是为了明日做法之事、若情况不好……赵尚书也可以提前准备啊!”
赵容夙:我准备个鬼!!!
赵容夙被谢钧辞堵了好几次话,脑子转的飞快,却也迅速想明白了一些东西。他捏了捏怀里的一个小小器皿,趁谢钧辞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赶忙又一次开了口:“陛下,臣明白家妹这是怎么回事了。”
“望陛下让臣去看看家妹,说不定她的病情会有转机。”
“噢?”谢钧辞一脸惊讶,甩了甩袖子转到赵容夙面前,诧异道:“赵尚书方才不是说,不懂医术,不会制药,怎么现在却是会了?”
赵容夙:打脸现场。
“赵尚书既然不懂医术便不要瞎忙活,以免让赵小姐病情更为严重啊!”
赵容夙:好想骂人。
“陛下误会了,臣突然想起来,家妹小时候也有过一次这样的症状,记下来了处理的法子。只要陛下——”
“这样啊,那赶紧把法子告诉朕,朕让太医照着做。”谢钧辞手一伸,杨有才便贴心递过来了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