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陆海洋吃了晚饭,陪拉布拉多逛完了公园,正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一边啃苹果,一边看电视。
陆爸在阳台边的书桌前练字。李轻舟送的那套笔他很喜欢,不过自从陆海洋宣布分手后,陆爸就把那套狼毫笔收进了柜子里,不打算用了。
家庭和睦,陆妈在一旁给盆栽浇水,隐约听到什么动静,往外面望了一眼,哟呵一声:“海洋!陈嘉在楼下叫你呢!”
陆海洋迷茫眨眨眼,猛然想起今天是礼拜二——每周的礼拜二和礼拜五,是山羊毛乐队在酒吧献唱的日子。上回在烧烤摊喝啤酒的时候,他答应了一定会去看他们表演的。
陆海洋连忙跑到窗边,果然见陈嘉人高马大,背着小区的路灯,黑黢黢一团正在向他挥手,他身后倚着一辆破破的小卡车,后面装的大概是架子鼓。
“马上来!”陆海洋回了陈嘉一声,手忙脚乱要出门。
“可不许喝酒!”陆妈把钥匙扔给陆海洋,严肃叮嘱,“也不能吸烟!”
陆爸则是乐呵呵笑笑:“早点回来,别玩得太晚了。”
“知道啦。”陆海洋无可奈何地回答,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子。”说完,若有所失,只因忽地想起时而很像小孩的某人。
“大导演的生活真的是跟我们不一样啊,竟然连手机都不用!”陈嘉忍不住吐槽,“为了呼叫你,我摇得手都酸了!”
陆海洋哈哈大笑,拍拍陈嘉肩膀,跳上了小卡车的副驾驶。
小卡车年纪大了,开起来轰隆隆的,颇有一番动静。车里带着一股油腻的食物气味,白天,快餐店就用这辆车给一些公司送餐。
陆海洋摇下车窗通风,不经意往后视镜一瞥,却见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很模糊,一下掠过。他再回头去看,陈嘉已经驱车转了弯。
山羊毛乐队驻唱的酒吧叫阑珊处。
阑珊处,听上去很显眼,实际上却没什么存在感。店面和招牌都很小,只两扇玻璃门,没人看守,推门进去就是酒吧了。
招牌小,里面却别有洞天。
不大的空间被装修的十分雅致,墙壁和天花板上贴满上世纪的经典黑白照,木质桌椅,圆木吧台,明黄色的圆柱吊灯,绿色的长叶盆栽以及无处不在的彩色细缀灯,星空一般,倒也符合了阑珊处的名字。
乐队一早霸占了吧台一角,主唱把陆海洋安排在了一个黄金观赏点,用最佳距离观看他们的现场表演。陆海洋不好推辞,也就欣然接受,点了杯橘子汽水和乐队聊了会儿天,很快到了九点半,四个大男孩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上台了。
乐队的人前脚刚走,年轻的调酒师便微笑着走过来,向陆海洋送了上一杯鸡尾酒,声音又低又软,“ginfizz,那位小姐请的。”
陆海洋看过去,不远处坐着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干练的职场女强人模样,正冲他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陆海洋没有碰那杯酒,端起自己的橘子汽水,回敬了一口,歉然一笑,表示自己毫无兴趣。
酒保递上盛着鲜柠檬的小碟子,以配ginfizz。
陆海洋咬着吸管,笑道:“我不喝酒。”
酒吧的调酒师大多长得细皮嫩肉,这位也不例外,年轻白净,了然地微笑道:“这么漂亮的女人都不动心……先生,是gay吧?”
陆海洋见惯了漂亮女人,倒不觉得方才那位姿容有何出色之处。他也不打算回答调酒师的问题,他是不是gay,不需要向一个陌生人交代——他又不是来钓凯子的。
“先生这样的人在酒吧很受欢迎呢。”
这个倒的确是的,从前在国外就是如此。放在白天他就是一号路人甲,晚上一进了酒吧就总是有女人男人向他献酒放电。按照段沉的说话,陆海洋属于“丑帅”型,在酒吧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最适合他释放魅力,懒洋洋端着杯子,别有一番性感。
调酒师对自己很有自信,全然不知以陆海洋的挑剔眼光,他的相貌实在平平。试探着用手指搭上陆海洋的手背,年轻人暧昧地笑:“有没有兴趣,过了十二点,我们出去聊一聊?”
少年,放尊重点好吗?
“还是不要了。”陆海洋抽开手背,抬眸笑了笑,一本正经说胡话:“我是hiv携带者撒。”
调酒师脸色一白,直着身体往吧台另一边走,颤着手要去洗手,转眼就消失在了陆海洋面前。
调戏少年,陆海洋心情略好,把柠檬汁往橘子汽水里挤,舒坦了喝了一口。这是他觉得有人在看他,于是又转过去梭巡了一圈,收获了不少人的感兴趣的目光,又用汽水给自己压惊。
没过两分钟,山羊毛乐队正式登场了。
灯光齐刷刷全亮了,群魔乱舞一般乱动。主唱大半夜还带着个墨镜,装/逼功力深厚,深沉地说:“这首歌,送给大家。”
贝斯手和吉他手奏起前奏,陈嘉摇头晃脑,加入架子鼓的声音。乐队的魅力在于感染力,虽然主唱那口英文实在没人能听懂,明快的节奏一出,全场的气氛都high了起来。舞池不太大,男男女女在其中释放压力。
时不时又有人来找陆海洋搭讪,陆海洋多少是个名人,这样下去真怕自己被人认出来,又不好拿hiv随便吓人,简直被弄得有些坐立难安。
长得帅真烦恼,真不知道那些帅哥平时是怎么过日子的。
正想着,还真的来了个帅哥。导演因为职业需要,人人都能进相貌协会,陆海洋也不例外。只匆忙看一眼,就觉得小伙子不错,五官端正,浓眉大眼,重点是个头儿高,身材也很好。
青年在陆海洋身边坐下,客气而从容地微笑道:“陆海洋导演?我是前方娱乐报的记者赵潭清,早些年刚进报社的时候,跟过您的专访。”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竟然是记者……陆海洋吓了一跳,以手遮脸:“你好你好,没带相机吧?我就是来听朋友唱个歌。”
赵潭清忍不住笑道:“我是正经记者,不是狗仔队。”
这话说的,狗仔队怎么就不是正经记者了?陆海洋正在心里吐槽,就听见青年说:“陆导最近都在t市?好久没您的消息了,您的新电影《一盎司月光》暂停了拍摄,这是怎么回事?李轻舟和您一块销声匿迹,他也在t市吗?网上有网友推测你们是去筹备婚礼了……”
“……”陆海洋忍不住打断:“网友脑洞真大。”
赵潭清立刻道:“那就是没有?官方对您和李轻舟的行踪没有任何交代,陆导为什么不辟谣告诉大家你们究竟去做什么了?您是t市人,来这里听朋友唱歌,陆导是有意往音乐圈发展吗?”
陆海洋翻白眼:“其实你不是正经记者,你是狗仔队吧?”
赵潭清嘿嘿一笑,知道陆海洋不想说,略一思量,索性也不问了,“不管怎么样,碰到是缘分,陆导,我敬你一杯!”
陆海洋端着酒杯很犹豫,“今天这事儿该不会爆出去吧?”
“陆导,现在不少人都猜测你的行踪,这个新闻价值吧……”言下之意,定然是要把陆海洋出没酒吧这事儿给交代了。
陆海洋无奈,但也不好生气,就用橘子汽水跟赵潭清碰了碰,说:“既然是记者,等下帮个小忙,介绍我的朋友给你。”
赵潭清会意,知道是想让报纸介绍一番他的朋友,台上的山羊毛乐队。
没多久,乐队们唱完歌下了台,陆海洋被陈嘉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哥们儿兴奋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小爷帅不帅?”
陆海洋:“帅帅帅。”
陆海洋把记者同志介绍给乐队,以目示意赵潭清看着办。其实按照人脉,陆海洋可以给乐队介绍唱片公司和录音室的人,只是以山羊毛现在的歌喉和作品,陆海洋估摸着离唱片还有不少差距。嗯,还是在报纸上做个介绍之类的比较靠谱,吸引点听众,让他们先稳下这份工作。
陆海洋喝完了橘子水,打了个哈欠,想回家睡觉。可就在这时,他又一次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凭着直接猛地回过头去,发现似乎是在远处的一个黑暗角落里,陆海洋眯了眯眼,只辨认出两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