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更戳到了訾岳庭的痛处,他颓然道:“孩子跟我姓,并不是看在我的份上,而是因为我爸还在。哪天他过世了,小檀也就跟我没关系了。”
林文彬不理解,“肖冉这么绝情?”
訾岳庭说:“是我对不起她。”
从分居到离婚,拖了有四五年,冷静期也足够长,可至今林文彬都没听訾岳庭说过一句肖冉的不好。他表面看着玩世不恭,什么都不挂心,实际仗义全在骨子里。跟过他的女人,无论是否好聚好散,都不说一句她们的是非。
纵使所有人都知道,是肖冉先抛弃了他。
五年前,肖冉在一个平行展上认识了一位加拿大版画家,那个男人比她小了整整十岁,仅仅认识三天,她就决定要跟他去加拿大生活。
女人往往比男人更绝情一点。
日子很苦,他们都在熬。不同的是,无论处于何种境遇,訾岳庭都没有想过要放弃自己所拥有的这一切。
婚姻关系里,不能行错踏错半步。一旦暴露了问题,必须立马解决,否则只会积重难返,最终压垮骆驼。
他从不认为这一切都是肖冉的错。
林文彬又问:“准备什么时候和老爷子摊牌?”
訾岳庭答:“没想好,再说吧。”
中场休息。洗手间里,林悠撞见了开场前见过的那位助教。她站在镜子前补妆,补完口红,拿出粉饼,每一处细节都不错漏,力图做到最精致。林悠洗完手,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剧院。
助教没有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而是趁着休息的间隙,去到了訾岳庭身边。
“教授,我的论文你看了吗?”
“你的选题方向都没问题,就是内容写得太浅了,见解流于表面。”
訾岳庭给她的建议是,“再找找资料,不用铺开那么大,集中探讨某一个艺术家或是某一个论点,这样比较好。”
一个学生凑上来,其余的也不甘示弱,都趁机过来套近乎。訾岳庭应付不过来,就说:“这里的舞美都是你们前辈做的,好好看。”
剧院的灯开始调暗,下半场即将开演。裤兜里,林悠的电话响了,入场前,她将电话调成了震动模式。
是老戴,“小师妹,你不是一直想出警吗?我们刚刚收到风,今晚出动去抓那个砸车大盗。大场面,错过可就没下次了。”
林悠小声答:“好,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林悠拿包起身,弯腰走到林文彬面前。
“小叔,所里有急事,我先走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走?”
“打车。”
“多急的事?”
“很急。”
林文彬拿她没办法,就嘱咐了一句,“那你注意安全。”
林旼玉好奇地问:“是去抓犯人吗?”
林悠答:“嗯。”
林旼玉激动地跳脚,“哇,姐你可太酷了!”
林文彬按着林旼玉坐回到座位上,“你给我好好看戏。”
林悠弯着身子穿过剧院离场,訾岳庭看见她的剪影消失在侧门,问:“怎么了?”
林文彬摇头叹气,“说有急事要回所里。唉,一个女孩子成天跑来跑去,也不嫌折腾……”
訾岳庭暗自想,派出所的急事,大概率是要出动抓人。
剧终谢幕,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林文彬的玫瑰秀也做完了。学生们结伴要去吃宵夜,问訾岳庭是否一起,他拒绝了。
散场后,訾岳庭送许彦柏回了老宅,车停门口,人没进去。訾崇茂大约也不想见他,见了面大家都心气不顺,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离开城区,訾岳庭一个人开车回了荷塘月色。
车中音响,男声在唱:
“说不出来哪里心有不甘
十年牵绊怨和念都成了习惯
这样好吗一刀两断
好聚好散怎么像天方夜谭……”
突然想喝杯酒。
经过新桥北附近,訾岳庭看见警车停在钱珊工作的那间酒吧门口,外头围观的人还不少。
联想到林悠提前离场的举动,訾岳庭将车子停在路边,静静观望。
十几分钟后,民警押着人出来了。
行动部署了一个多小时,但真正抓人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踩好点,两人堵前门,两人堵后门,辅警守在大道上以防有接应。
因为好事围观的群众不少,抓捕现场鸡飞狗跳,好在人没溜。赵所给人拷上银铐子,“知道什么叫抓典型吗?咱们马草塘上半年的典型就是你了,有这份殊荣,还不赶紧谢谢我们。”
一辆车坐五个人,原本就局促,现在还得塞进个犯人,根本坐不下。赵所先进了副驾,后座必须有两个男民警坐镇,林悠知道没有她的位置,便主动说:“我就不上车了。”
看着警车呼啸而去,围观吃瓜群众也作鸟兽散,訾岳庭打算发动车子离开,有人来敲玻璃。
是林悠。
“你怎么在这儿?”她远远瞧见他的车,起初还以为是看错了。
訾岳庭答:“回家路过。”
很合理。因为他现在也算是马草塘的住户了。
訾岳庭松掉手刹,问:“你要回家还是回单位?”
林悠迟疑一下,“回家。”
訾岳庭顺理成章道:“上车吧,我送你。省得你小叔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