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旼玉补习结束到家,背包还挂在肩上,被林文彬在二楼逮着喝了杯核桃露。
“妈妈不在家,你晚上早点睡,别躲被窝里看小说,听到没有?”
“喔。”
林旼玉一口气将核桃露喝完,扔下杯子,抹嘴溜上了楼。
林文彬见她三步作一步迈上楼梯,书包拉扣上挂着一溜叮叮当当的挂饰,越发觉得看不懂孩子了。
“你跑那么快干嘛?”
“我想上厕所——”
林旼玉当然不是急着要上厕所,她压根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拧开了林悠的房门,探进去半个小脑袋,问:“姐,睡了没?”
床头灯亮着,林悠半躺在床上,屈膝拢腿,上面放着本法考书。
林旼玉从小没少在家和林文彬打游击,听见主卧的关门声,她才悄咪咪地关上门,将锁舌扣住。
“姐,你猜我刚刚在大门外看见谁了?”
还能是谁。
林悠问:“他还没走?”
林旼玉摇头,“穿得黑漆漆,活像个孤魂野鬼。”
中学生聊天的风格,一向稀奇古怪。
林旼玉一屁股坐在她床上,晃荡着腿,“我和他打招呼了。我问他是不是来找你的,他还不敢答。”
林悠垂颈低眸,腿上摆着的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一贯缜密,包括今晚登门,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演戏,不出一点纰漏,熟练的像已经过了多场排练。
自訾岳庭进门时起,林悠就知道他来了。她甚至打开房门,听了一晚上两个男人的对话。股票基金学区房,送小孩儿去哪个国家留学……他擅长做话题的主导者,这样方便于控场,语气拿捏适度,没有显露任何非分的意图,更没有聊到任何关于她的事情。
她心底抱有什么期待?
他当然不会是来开诚布公的,顶多,是来看一看她的近况。
或许就像林旼玉说的,他根本没有关于未来的打算,不公开,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一直以来,她什么都听他的,是因为她相信,他做事情比她有远见有考量。却没想他也有藏着掖着,向她隐瞒的事情。
或许他说喜欢她不假,但远没到她喜欢他的那个程度。
林旼玉说:“我看书上说,男人是可以将爱和性分开看待的。有性无爱,可以单纯是为解决生理需求……”
林悠想不明白,“两个人睡在一起,怎么可能没感情?”
“这种行为虽然不好,但是,好像也挺正常的。”
林旼玉语气突变老成,“反正男人都这样,下半身思考。我爸可能在外面也有女人,我不知道而已。”
林悠问:“为什么这么说?”
林旼玉脱下书包,钻进被窝里和林悠说悄悄话。
“以前,我爸的建筑事务所招进来个女实习生。有一回我妈去查岗,撞见两人在办公室里接吻……后来那个女的当然是被辞退了。我妈闹过一阵子,我爸态度很明确,不会离婚,于是就换了手机,再没和那女的联系了。”
当时林悠在高中寄宿,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林旼玉叹了声气,“现在想想,那个女实习生也挺可怜的。二十出头,刚毕业,学历也不低。虽然我肯定是站在我妈这边的,但有些事情,总归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爸要不在外面沾花惹草,不会被蜜蜂叮上。我妈说,男人永远只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年纪越大的男人,越想找回年轻的感觉,没有几个是能做到一辈子忠诚的……姐,你小心点,别被他骗了。”
林悠一时五味陈杂,眼里心里都开始飘忽,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就像张蜘蛛网,把她绞得快要窒息。
她应该解决问题,而不是逃避问题。否则一直这么吊着,谁也不好受。
林悠把书合上,放在床头,准备起身。
“你爸睡了没有?”
林旼玉说:“他回房间了。”
汪虹不在家,家里毕竟是两个闺女,要避嫌,林文彬从来不在夜里查房。
林悠穿上拖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说:“我出去和他说几句话。”
訾岳庭把车停得很远,只一人在林家门前的桂花树下徘徊。
土钵里塞满了烟头,连常于夜晚忙碌的蚂蚁也纷纷绕道而行。
他没走,是因为看见她的卧房没有熄灯。
回家也是一个人,无心入眠,不如做个孤魂野鬼,守着她做一盏夜灯。
月色静谧,林悠悄悄打开铁门,用院子里的扫帚撑住门缝,以防铁门回弹锁上,声音把二楼的林文彬惊醒。
訾岳庭看着林悠走出铁门,脚上穿着双踩扁了后跟的球鞋,睡衣外头套了件牛仔外套,谁看都是偷溜出来的。
两人隔着一盏路灯站着,林悠说:“我想问你几句话。”
当面问,比较好。
訾岳庭点头,“上车说吧。”
林悠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脱离别墅的视野区,便停了步。
她神情警惕,显然不想跟他上车。
他依她。
方才他在电话里说的话,很真诚,林悠能感受到。
只是,她和他不一样。男人关心将来,但女人执着于纠结过去。
“……如果我始终接受不了这件事呢?”
这种情况,早在他们刚在一起时,他便考虑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