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蒙稳做贼心虚,施毒计杀死兄长与嫂嫂之后,一把火烧了蒙固的寝宫,与先王先后有关的一切旧物,都在那场火焰里焚烧殆尽。
父亲与母亲,这两个本该代表温暖与呵护的词语,长久以来对于蒙九隆来说,只是两座冰冷的墓碑。
即使他对父母没有记忆,但是一个孤儿对亲情的执念,对父母的思念,也绝不可能就这样在风里消散。
他曾极度渴望知道父母的样子,但是无论在记忆深处如何搜寻,也丝毫寻觅不到半缕父母的身影,父母双亡的时候,他实在太小了。
当听到杨信义告诉他,这些东西都是真的,真的都是来自他亲生父母的遗物。
蒙九隆无声地告诉自己,眼前这些东西,就是他藏在心底,苦苦思念了二十多年的爹娘亲手摸过的啊。
蒙九隆颤抖伸出手去,缓慢地抚摸着父亲的字迹,母亲的手镯,他觉得自己这一刻好像穿越了二十年的时光,握住了父亲有力的手,和母亲的温暖的手。
一滴泪落在了蒙九隆的手上,那泪珠是温热的。
蒙九隆这才注意到身边这位桑妮姑娘,她对着他垂泪,眼里满是疼惜和怜悯。
蒙九隆蹙眉了,他立刻想要叫来仆人,带这位小姐下去休息。那桑妮的泪却像散落的珠子一样,从漂亮的眼睛里接连不断的涌出来,甚至有一滴泪落在了婚书上,已经泛黄的宣纸吸了泪水,晕出一团印记,像是绽开了一朵小小的黄色花朵。
蒙九隆发现父亲的遗物被污损,心急如焚,顾不上别的,连忙提起来袖子的一角去小心的擦拭,这时候,他才忽然发现,那是一封订婚书!
那是父母写给自己的订婚书,而身边这位哭泣着的年轻姑娘,正是是父母亲自为他选定的妻子,是父母送给他一生的礼物。
大祭司现在将这份婚书送到他的面前,用意不言而喻。
蒙九隆的手停住了,他像被闪电击中一样,难以抑止地轻颤了一下。
大祭司见蒙九隆神情凄楚,轻叹一声道:“天南王自幼失怙,想必初见父母遗物,心绪难平。”
蒙九隆抬头,勉强维持住笑容对大祭司桑承望道:“还请大祭司和圣女先随老师去休息,本王晚间会为大祭司设宴接风。”
桑妮并不想走,但是也知道这时候要给蒙九隆时间独处,她体贴地轻声道:“方才在外间,我已经见过那位妹妹了,是个至纯可爱的姑娘。晚间设宴请大王将她也带上,桑妮一定会同她好好相处的。大王喜欢的人,便是桑妮喜欢的人。”
蒙九隆身子一颤,他努力微笑道:“多谢。”
原来大祭司当日看到桑妮送来的婚书后,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立刻派人对蒙九隆身边的人和事先行打探过,也告诉了桑妮,蒙九隆身边已经有女伴在侧,希望她能收起痴情。
桑妮不为所动:“他身为一国之主,自然会有许多夫人,即使是爹爹,除了娘亲不也是有许多美人相陪。”
“我与他既有婚约,做了他的妻子后,自然会为他打理后宫,他疼惜的人,我也会一样疼惜的。”
大祭司爱女心切,他既拦不住女儿对蒙九隆心有所属,也觉得女儿说得有几分道理,但凡贵族男子,像蒙九隆这般年纪的,不仅有许多美人在侧,还有许多子女环绕。
算起来蒙九隆如今只有一个美人,尚无庶子女,已经算是十分自律克制之人。
大祭司同夫人商议之后决定,既然女儿中意他,又早有婚约在前,不失为一个良配。
于是蒙九隆起事之后,祖神谷的力量毫不犹豫地支持了他。
杨信义带着大祭司告退了,安置了他们之后,他又立刻回来找到了蒙九隆。
蒙九隆在自小将自己带大的杨信义面前并没有伪装,他呆呆地坐在那里,面前放着父母的三件遗物,这一刻,他像个无助的孩子。
“老师,我该怎么办?”
杨信义走过去,双手按住了这个年轻学生的肩膀,“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知道该怎么办。”
“先王先后没有看错人,大祭司是个正直之人,圣女也确实是一位好姑娘。”
“眼下的情势,该如何选择才是对的,老师知道你心里早有定论。”
“你爹娘在地下看着你,他们若是活着,见到你是个如此睿智的君主,一定很高兴。”
“老师,我……” 蒙九隆痛苦得垂下头。
只是,我的心在此之前,已经给了旁人。
“我都知道,孩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杨信义用力按了按蒙九隆瘦削的肩膀,“没关系的,你依然还可以像以前那样每日陪伴着胡姑娘,除了不能给她王后的名位,你什么都能给她。”
“老师,她根本不要王后的名位。”
蒙九隆无助至极,没人能懂,但是他心里明白,胡晓光要得不是名分,可是如果连名分也给不了她,那么他也就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那更好了。”杨信义听闻胡晓光不争份位,不由喜形于色,“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