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苑池言不正气不顺,小声叫他:“哥哥。”
是讨好性质的,所以格外甜。
陆星屿没料到真从许苑池嘴里讨到这个称呼,感觉像占了个便宜。他想克制自己,但没克制住,笑意从嘴角流泻出来。
“这么听话,”陆星屿笑着说,“这凳子还你。”
他站起来,给她让座。许苑池揣摩他表情,发现他应该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把笔记本电脑挪到桌上,人坐下来。
陆星屿用脚勾了勾折叠凳,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坐在那,怪委屈的。
许苑池便同他说话。不知怎么说到昨天和牧铃一起录制的恐怖游戏视频,还找出来给陆星屿看。
牧铃早上见许苑池走了,自己倒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剪视频。如今已经上传,把链接发给了许苑池。
许苑池问陆星屿:“你想看吗?”
陆星屿扫了一眼,播放量还挺高。视频封面选了一张十分重/口的游戏怪物截图,打了马赛克之后红红黄黄的一团,更恶心了。
陆星屿看得脸色发白,但嘴上十分云淡风轻,“这些有什么意思。”
许苑池在心里暗暗发笑,并说“我觉得很有意思啊。”
陆星屿看着她面露怀疑,总觉得她的表情暗含深意。许苑池起先还绷着,后来被他长久地注视着,忍不住笑起来,脸颊发红。
许苑池一边笑一边说:“……哥哥,这个世界上又没有鬼的。”
陆星屿把脸绷得很紧。许苑池笑他,他觉得丢面儿,但她又叫他“哥哥”,用非常信任、驯顺的语气。
他一时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只能沉了个脸,说:“鬼有什么,也不过是人迷信造出来的东西而已。”
嘴巴上说的头头是道,该怕还是怕。这东西简直无解。
许苑池看着他,眼睛亮闪闪的。她想到了一个成语,叫“虚张声势”。
前段时间在群里看到的视频中,陆星屿也是这么个表情,用强撑的口气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许苑池突然又觉得自己离他近了一点,心热脑也热。大胆的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就算有鬼,我也会保护你的。”
意识到陆星屿投来的目光,她才察觉开弓没有回头箭,于是硬着头皮胡说:“……你还缺保镖吗?”
陆星屿打量着她,鼻腔里溢出一声哼笑,“小胳膊小腿的,打得过谁?”
“我专门打鬼,”许苑池信口开河,“一般鬼二十米外看到我,老早躲了,都不敢近我身。”
陆星屿两臂抱胸,眼神里流露出不信任。片刻后,伸出一根手指,不轻不重地在她脸颊刮了一下。
“年纪不大,脸皮倒厚。”
明明是降低自尊的话,被他用逗弄的语气说出来,竟也能咂摸出点甜味。许苑池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回味那点甜,被他刮过的那一小片皮肤热辣辣的,好似被烧灼。
她怕被陆星屿察觉出端倪,“呼”的一下站起来,“……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说完就跑,小旋风似的。
这小孩儿怎么想一出是一出?陆星屿闹不明白,只当她还没定性,人太跳脱。
看阻拦不及,他视线从她背影收回,散漫四周。忽然发现地板上躺着一枚亮晶晶的东西。好像是硬币。
刚才还没见到,兴许是从许苑池的口袋里掉出来的。
陆星屿弯腰,把那枚硬币捡起来,放在手掌上打量。
旧硬币,磨损得厉害。隐约看得清图案,一面是玫瑰,一面是小熊。
他端详着,竟觉得熟悉。
隔了几秒,那一道破开迷障的惊雷才姗姗来迟,直通通贯入大脑,把藏在混沌里的记忆顷刻照得亮如白昼。
他想起来了,这是一枚游戏币。且是他曾经常去的游戏厅里,用的那种游戏币。
他曾经把这样的一枚硬币,送给了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孩儿。
……
陆星屿十八岁当年出道,星途并不一帆风顺。
他没有仗着自己有张好脸而一路蹿红,受尽追捧;正相反,因为这张脸和当年一位当红演员有几分相似,而被打上了后继之人的标签。
谢观就是当年那个红极一时的青年演员,陆星屿甫一出道,便被各大媒体送了个戏称:“小谢观”。
哪个人不是爹生妈养,独一无二的啊?谁乐意做别人的影子!
十八岁的陆星屿心气高,何尝受过这种委屈,一厢情愿地把谢观当做竞争对手,暗暗恨上了。
然而谢观后来竟做了他的姐夫,实在是世事难料。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笼罩在谢观阴影下的陆星屿,在他出道的第一年过得并不快乐。
这是一种非常新鲜的体验。他十八年来顺风顺水,由着自己的心意踏足娱乐圈,满以为能凭借天赋才华荡平一切障碍,没想到初出茅庐,便处处受挫,陷入人生低谷。
第一张专辑销量不行,业内人士高高在上,隔岸观望;为了证明他和谢观的不同,仗着自己的年龄优势胡乱接剧,其中多的是霸总玛丽苏之流,网络舆论对他更加不利。
而那个又黑又瘦的小孩儿,正和他在这段时间相遇了。
……
起先是因为一场“碰瓷”。
陆星屿那天和白露女士大吵一架,心气不顺,摔门而出。
虽然是富二代,也拿到了驾照,但白露管他管得甚严,不让他到处挥霍。因此十八岁的陆星屿还没有属于自己的豪车。
没得开就没得开,他正火大,从车库里拎出一辆自行车。
擦了擦灰,勉强能坐人。陆星屿臭着脸骑车出门,把车铃按得滴滴响,按出了大喇叭的气势。
一路狂蹬,风一样自由!
衬衣哗哗鼓起来,像扬起的帆。这派头,简直亿万少女心中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