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瑶进宫已有五日了。
凤仪宫里,合欢花树开的烂漫,一阵清风拂过,整座宫殿花香四溢,淡淡的阳光透过薄纱轻幔,铺下碎金般的光芒。
芈瑶站在荷花池前喂鱼,圆滚滚的金鱼聚在一处,激起小小的水花。
踏入深宫皇阙,嫁给那个人为后,芈瑶惶恐无措过,彻夜难眠过,但现在,她有了份兵来将挡的坦然。
父兄兵败没于嘉合关已有三月,生死未卜,在弄清楚真相以前,她是不可以认输的。
“皇后娘娘,淑妃来了。”贴身侍女迎夏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有些紧张的往宫门瞟了眼:“淑妃的脸色瞧起来不好,比那唱戏的包公还要黑三分。”
芈瑶闻言垂了垂眸,撒了把鱼食后将食盒递给迎夏。
自父兄兵败,再黑再难看的脸色她也瞧了。
五月的天,已有几丝燥意。
只来得及稍稍整理衣裙,凤仪宫的宫门便被强行推开,乌泱泱的一堆人拥着一位粉裳女子,气势汹汹的进来了。
淑妃是太后的娘家侄女,素来跋扈,阖宫上下无一不让她三分。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呐。”淑妃莲步轻移,迈过门槛缓缓走近。
一句问安之语被她唤的尾音绵绵,失了原本的恭敬,留下的俱是轻浮不屑。
后位虚悬半载,淑妃志在必得,不料半路杀出个芈瑶,鸠占鹊巢了,她恨之入骨。
“免礼。”芈瑶挺直肩背,仪态优雅,长而翘的睫毛下,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瞳,清澈如山泉。
淑妃上下打量着芈瑶,新帝大婚,碍着朝中局势和新帝的身子,一切礼仪从简,她这是头回见到芈瑶。倒是没料想到,芈氏将门之家,竟能养出此等玉娇花柔,惹人怜爱的女子。
一瞧便是个祸国魅君的。
淑妃今日登门,已拿定主意要给芈瑶一个下马威,免得她以为做了皇后,就真可以高高在上了。
“你。”淑妃摇着美人扇环视一圈,随意的指了指迎夏:“给本宫过来。”
迎夏紧张的身子一抖,为难的望了芈瑶一眼后,低着头往淑妃跟前去。
如今局势纷乱,那个人虽然登基成了皇上,但前朝后宫俱在太后掌握之中,芈瑶这皇后之尊徒有虚名,无权无势,实在算不得什么。
淑妃如此做派,仗的正是太后之威。
芈瑶长睫微抖,藏在广袖下的手攥紧袖袍,旋而松开,待迎夏经过身边时,伸手握住了迎夏的手腕。
“这是做什么?”芈瑶抬眸望向淑妃,声音清丽亦镇静。
淑妃早打听到芈瑶与迎夏虽为主仆,但情同姐妹,今日一试果真如此,她开心的笑起来,如花蝴蝶扑棱粉翅,围着芈瑶转了半圈:“没什么,这侍女瞧起来不够机灵,拉出去放到浣衣局,再给皇后换个好的进来。”
芈瑶咬了咬唇,早知淑妃跋扈,却不知她跋扈的这般直接赤.裸:“你有何资格这样做?”
话音刚落,淑妃便用美人扇掩面娇笑,笑得花枝乱颤。
可笑,可笑至极。
“与本宫论资格?你真当自己是皇后了?”
一想到这点,再看看芈瑶那张祸国殃民的的脸,淑妃气的五官都快扭曲了。
“你父兄勾结敌国,两边通吃,兵败是遭了天谴,死有余辜!”
“芈氏一族,已成大燕国的千古罪人,人人得而诛之!你怎有脸为后?”
“午夜梦回时,不怕屈死的冤魂向你索命吗?”
淑妃口舌伶俐,句句皆往芈瑶痛处刺。迎夏担心的望向芈瑶,眼眶已然憋红了。
芈王是当朝唯一的异姓王,年少时便追随先帝开疆拓土,曾被百姓奉若神明,就连三岁稚童也会口齿不清的嚷:“鹅长大了,也要做芈家兵。”
昔日风光,都在全军覆与嘉合关后轰然消失。
人人都道,芈家父子已在大战中身亡,尸骨无存。但他们谋权卖国,该死!死无全尸是上天的惩罚,死的好!
说起父兄的事情,无论过去多少时日,芈瑶都会锥心刺骨般的难受,她不相信父兄会卖国,他们早将血肉魂魄奉献于他们守护的土地,是绝不会叛变的。
芈瑶的唇粉润而饱满,此刻紧紧抿着,迎夏亦察觉到她的手在轻轻颤抖。
淑妃斜瞥了芈瑶一眼,闷闷的哼了声。
“皇上将你从美人图里挑出来,就以为皇上垂青于你?”
“大婚这么多日,皇上从未踏足凤仪宫,足以说明他厌恶你。”
芈瑶白皙如玉的脸颊上,并没有因淑妃的挖苦讽刺露出半分不堪,相反,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眸色是冷的,声音是轻的。
“你在此处耀武扬威有何用?”芈瑶转身,走到桌前缓缓坐下,端起一盏香茗啜了半口,待润了嗓后,才凝目望向淑妃:“比起我与你,静美人才更得皇上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