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比人们预想中来的突然的多,因为人们在面对不好的事情发生时,总是难免会幻想着晚来一些,甚至是不来。
每个人也都会想着,我运气应该没有那么差,可却忘了,如果将自己生死只能寄托于运气的时候,那已经是多坏的时候了?
冀州城里的百姓们还没有做好准备,就听到了城墙外一阵阵仿佛能撕裂天空的号角声。
城墙上的冀州军士兵们在抵抗着,箭在他们面前,在他们头顶,在他们身边的同伴身上,有时候也会在他们自己身上。
城内的茶楼里居然还有人,他们坐在那喝着茶,听着喊杀声,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不出意外的,城中开始出现一群认为末日到了,理所当然就可以无恶不作的人。
他们冲进商铺里抢夺,冲进民居里抢夺,他们只想抢夺,好像他们抢夺了别人的东西能给自己加寿一样。
然后他们等来了冀州军的镇压,数百人被绑起来按跪在大街上,一个一个被剁了脑袋。
第二天却又有这样的一群人出现,好像昨日死去的那些人,夺舍了另外一批人。
然后又有另外一批人被砍死。
百姓们手里本就没有存粮,战争到来让他们每一刻都在崩溃的边缘。还没有彻底崩溃,仅仅是因为他们还有那么一口气在。
富户拎着成袋的银子和捧着仅剩下几个铜钱的穷人一起排队,等着粮栈开门。
他们都以为用自己全部的钱,可以买来活下去的机会。
城墙上,曾凌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虽然冀州军兵力充足,还不至于在战争一开始就捉襟见肘。
可是他知道,如果一开始他没有和他的士兵们在一起,这一仗也许坚持不了多久。
好在一开始的攻势只是试探,不管是青州军还是豫州军,都没有拼尽全力。
曾凌知道他们在等罗耿,谁也不会先把自己的兵力拼掉,再拱手把冀州让给别人。
地宫。
李叱站在沙盘前,像是在愣神,他是在脑海里复盘着和唐匹敌在那天的推演。
良久之后,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现在不担心幽州军不担心青州军也不担心豫州军,他担心的是燕山营。
这不是最好的时候,但有些人会以为到了最好的时候,若此时燕山营入局的话,那可能李叱的布局就会成为一场空。
“好在庄大哥回了燕山营。”
李叱像是自言自语了一句。
以虞朝宗对庄无敌的信任,以虞朝宗和庄无敌对李叱的信任,只要庄无敌力劝,也许虞朝宗应该不会动兵南下。
千万不要。
因为现在看到的,并不是全局。
李叱听到脚步声回头,高希宁拎着一件披风过来,给李叱披在肩膀上。
此时已经深秋,外边的天气都已经很凉,地宫之中的气温比外边还要凉不少。
“你这两天眉头都没有展开过。”
高希宁站在李叱身后,抬起手为李叱捏着肩膀。
李叱笑起来,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虞大哥那边应该不会有意外,庄大哥知道我的计划,他无论如何也会劝阻虞大哥此时入局。”
高希宁嗯了一声,她当初请庄无敌回去,何尝不是因为担心虞朝宗会不按李叱的想法做事。
因为一个上位者,一个决策者,总是会有别人没有的自信。
别人对他说的话,对他来说最多只是
个建议。
“虞大哥也能看清楚局势。”
李叱又说了一句。
连续两句话其实意思差不多,这恰恰是因为李叱没有多少底气。
高希宁语气很轻的说道:“是不是在后悔?”
李叱的笑容突然就有些僵硬,还是只有高希宁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内心。
他确实是在后悔,他现在觉得自己应该回燕山营一趟,只有他亲自回去了,也许才能保证虞朝宗不会过早入局。
因为此时此刻在虞朝宗身边,有个莫名其妙的八当家在出谋划策。
那个人的想法过于激进,抛开他想杀李叱是为什么不说,从他拿下代州和信州这两地的办法来看,就能大致推测出此人性格。
“我确实是有些后悔。”
李叱道:“我现在担心的是有人会劝虞大哥说,趁着幽州罗耿来冀州,可以去夺取幽州......那是第二蠢的一步棋,最蠢的则是立刻动兵来冀州。”
他转身看向高希宁说道:“黑武人打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打下来幽州,燕山营又怎么可能打的下来。”
高希宁道:“你别再耗神想这些了,休息一会儿。”
李叱嗯了一声后笑道:“倒是有些饿了,咱们去看看吴婶在准备什么,也该吃午饭了。”
高希宁微微叹息道:“咱们才刚刚吃过午饭。”
李叱一怔。
高希宁劝道:“你这样一直想一直想,只会让你自己越来越难受,若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不只是虞大哥那边你无能为力,咱们这边你也没有精力再管,这里还有数百人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