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梓懂,老板开课了,这是要演不见光的亡命之徒。
阿强得令,抄起斧头道具就直奔王梅,这斧头是许若华演出的道具,重量外形都与真实的一般无二,上面还有斑驳“血迹”,不摸,根本不知道斧尖是钝的。
王梅惊叫,到处跑,根本跑不过保镖,手被摁在桌上,她还大骂南佑疏是个卖的之类不堪入耳的话,南志宏眼拙,这阵仗加上女人只手遮天心狠手辣的表情和决断,也以为是真的,大男人在这个时候居然怂了。
窝里横,段小梓施以一个白眼。
“你愧疚吗?”南志宏耳边传来南佑疏的声音,男人在满是人的房间里打了个寒颤。
像她,又不像她,长大后的南佑疏,声音如若柔和一点,多多少少有些像墓碑里的那个女人。
“是她自己的命数!”南志宏鸭子嘴硬,男人的面子不允许他向一个女人低头认错,不对,南佑疏凭什么问?男人转头,发现南佑疏没生气,静得可怕。
随后,南佑疏极痛苦地扶头抽搐,呼吸急促,约莫十几秒后停了,又直起身来,光柔声线,却感觉不到半点柔意,像是刚从阴间爬上来般:“南志宏,我这辈子真后悔,在这么多人中选了你,你将我,还有我的女儿,害的好惨。”
全场静默。
只有王梅惨绝人寰的“啊”声伴随着阵阵害怕至极的抽泣。
南启承曾经说过关于南佑疏妈妈的故事,的确,南佑疏的好皮相,大半承自与她妈妈的优秀基因。
墓碑上的女人先后改了好几次名字,但嫁给南志宏之后就定名裴英,她是当时村落里,炙手可热的姑娘,在油菜花地里的照片,让当时不少男人上门提亲。
可为什么选了南志宏,这也是一个极大的悲剧,是裴英的父母,也就是南佑疏的外公外婆造成的。
他们只生了这一个女儿,之后就检测出不能再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裴英对感情方面也是属于毕竟迟钝的类型,自己父母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为了不让女儿离开,他们开出了一个条件——“只招上门女婿”。
当时什么思想,谁愿意入赘啊,丢人不丢人,哪怕裴英的皮相再好,也阻拦了绝大部分的大好青年。
要说南佑疏外公外婆也是愚钝,死板,定了条件绝不松口,裴英的年纪越拖越大,村里人议论纷纷,快三十了还不嫁人,这才知道着急抱孙子。
可自己已经将女儿年纪拖大,找不到上门女婿不说,以前的追求者连孩子都有了,他们不得不面临一个嫁不出女儿的“困境”中。
这时,有个人来说媒,将南志宏还未娶妻,要不凑合凑合,主要好在他爹妈也病逝了,对于裴英来说,就等于没公婆,四舍五入,其实,跟赘婿差不多的。
听到没公婆,三天后,南佑疏的妈妈就嫁了出去,连个像样的彩礼和乐队都没请,还是南启承于心不忍,出了点钱,喊来了村里和自己一起干活的人,一起吹锣打鼓,才稍微有些喜气。
那时候,裴英还不知道她要面临什么,想着父母为自己挑的好儿郎,正颇为欣喜地在漏风掉色的轿子里为南志宏用毛线勾勒着毛拖鞋。
谁知嫁过去之后没几个月,父母双亡,怀孕了之后才发现南志宏装都懒得装,嗜酒如命,流连于村头各种牌场,还嫌人家赌注不够大。
回到家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半点活不干,地不种,也不愿意像别人丈夫一样外出打拼,经常恶言恶语,说裴英最好生个男孩。
然后,南佑疏的妈妈如愿累垮。本就有些贫血的女人怀着南佑疏晕倒过无数次,最终出于母爱,奇迹般将南佑疏生下来了,可摊上个没有心的男人,身体状况依旧直转急下。
女人早就失去了“村花”的光彩,嘴唇总是泛着白的,她不想当大人了,她想回家,可是自己那个家啊,已经大门紧锁,值钱的东西全被南志宏当成赌金,还听闻,过些日子要被推平改成田地,均分。
南志宏不急,南启承急啊,裴英虚弱到生下南佑疏后,她没半点母乳,南佑疏呢也是,别人都是大胖小子,她出生时的斤量把人家医生护士都下了一跳,太瘦小了。
因此还被南志宏打得半夜痛哭,全村子人都听得到,那怒吼的男声和迫于命运的求饶。
说的话题兜兜转转,还是因为南佑疏不是个男孩儿,支撑裴英不轻生的理由,可能是南佑疏无意识的笑容和好奇的咿呀。
谁知她不轻命,病魔会悄然来找她。
说重也不重,花钱能治,但拖久了就是恶性,是个会害命的病。
一大一小是两条命,南启承不指望南志宏,东拼西凑砸锅卖铁,作为村里唯一的教师拉着脸跪了多少学生家长,才凑了二十万。
裴英已经失去意识,昏迷在床,南启承犯了天大的错,掉以轻心在那几天被调动走访教学。
南志宏说着立马去县城住院,实际上,恨透了南启承。
没别的原因,他比自己还像丈夫,比自己还尽当爹的责,听说他每家每户都求了,自己颜面无存,村里人议论纷纷。
那天晚上南志宏将钱赌掉,想着命数天定,能赢就给这女人治治,结果,输得一塌糊涂血本无归,这是南志宏自己说的。
可后来南启承费尽心思找到外出打工回来几天刚好和南志宏赌博的那几个年轻人,他们说那天南志宏根本没认真赌,像是给他们送钱一样,抽着烟喝着酒,嘴里念叨着什么救了多张嘴看也看腻生不出儿子之类的话……
是蓄意谋杀。
南启承痛心疾首,对许若华和小梓说出南佑疏过往后,彻底情绪失控,几乎失声。
那被风浮起的满头白发让许若华明白,为何他会对南佑疏百般照拂,他这些年每天都活在愧疚中,想着当初自己如何如何选择,会不会南佑疏还能尝到一点母爱,对自己母亲的面容有些记忆,同时……给裴英带来阳光和希望。
前几天许若华听完后,双手掩面许久,这些,南佑疏长大之后南启承自然跟她说了。
她心里是如何承受住这么大的悲痛,又如何竭力控制住那恨意,要是南佑疏没遇到自己,又没南启承的照应,她会不会也被“蓄意谋杀”?
正真该愧疚的那个男人,虐女卖女后,另结新欢,娶妻生子。
她想错了,知道真相后,就算南志宏跪着忏悔,南佑疏也会不原谅,她睚眦必报,要与他势不两立,要他为其偿命。
段小梓沉默不语,如果自己没勇敢走出那一步,结局是不是也会步裴英的后尘?一样的独生子女,一样的包办婚姻。
随后又为南佑疏和她妈妈岔岔不平,这南志宏还想要南佑疏发达后给他们养老,帮扶那个傻弟弟?哪来的脸皮,这事能不能报警?
许若华摇头,盛怒的火,早已烧到心口:“能报案南佑疏恐怕早就让南志宏铿锵入狱了。年代久远没法翻案,更何况那个年代的那个贫庸的小旮瘩村,甚至都没立案,最烦的就是以“家事”一笔带过,竟然如此,那就私了吧。”
南志宏望着突然变不一样的南佑疏,农村人大多迷信,男人不但迷信,这思想还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地扎根,她越静,他越怕,心中有鬼,自然脸色苍白,哪里还有杀猪杀出来的屠夫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