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人和鬼要怎么愉快地生活在一起?
零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只不过是决定了他的头发要掉多少。
屋外的天气很给面子地连续几天都放着晴,冷冰冰的庭院里就连恬淡而洁净墙垣屋瓦都散发着一种名为太阳的味道。
然而这种面子他宁可不想要。
除了最开始的那晚后连着好几夜都没能睡好,零此刻抱着枕头瘫在屋外廊下的太阳底下,抓紧着时间昏昏沉沉地补着觉。
从前的鬼舞辻无惨还没将自己变成鬼的事儿摊在他面前时,他只不过是偶尔会怀疑怎么白天能见到他的少爷的次数愈发少了起来,而在晚上总能理所应当地窝在被窝里睡个好觉的。
毕竟辻哉少爷那时还没想将自己身上发生的异状告诉任何人,也不至于天天有兴致把他拉起来陪他半夜喝个小酒逛个街。
只是这事如今已经被摆到了明面上成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后,本来只需要在白天应付的任性时间直直翻了个倍。
朦胧间他似乎好像看到有个人影站在连接着这座宅邸各个院落的廊桥上——
零强打起精神望了过去,才发觉那道身影原来是属于珠世姑娘的。
也是,鬼舞辻无惨不太可能会因为疏忽而将自己困在两道没有竹帘遮掩,因而显得宽阔又明朗的廊桥中央的。
大抵是她想趁着云层遮掩住太阳的时候尽快通过阴影狭窄的走道,才走到间断在中间用于休息的亭子时,云却一下子散开了的原因吧。
零回到房间里去寻了一把黑色的伞,他拿着羽织替她的背后遮了遮,将她送入了屋里。
“多谢。”珠世姑娘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收回了目光。
零觉得她挺奇怪的。
明明清楚自己身为鬼,却还要在这种大太阳底下走动——虽然在看见了她怀抱的草药和书册后他知道这很有可能是鬼舞辻无惨的锅。
在压榨员工的这方面他还是有一套的。
“为什么不喊我一声,明明离的很近。”零看着她平静到一点儿波澜都没有的、浅浅的、像是氤氲着烟雾的紫色眼睛,意有所指,“你刚刚不会是想要走到太阳底下去吧?”
珠世姑娘愣了一下。
她轻轻摇头,那双眼睛里忽然像是烧起来了什么东西一样,比火光浓郁但又是漆黑色的一团。
“我还不能死。”
这却又没有反驳他刚刚开的不太合适的和玩笑一般的问题。
“嗯,那就好嘛。”零不太好去探究人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有点无奈地想,这可能又是一例寻常的,由他的辻哉少爷亲手酿成的惨案。
零本以为珠世应当会马上去忙她自己的事。
“您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珠世说完这话,她将零没有任何变化,却绵延固定了许久的神情收入了眼底。
温和宁静的声线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走近一步,像是想要确认一般:“您不会是——”
“我和先前比起来有很大变化吗?毕竟也是分开了这么久,对吧,人总是会变的。”
珠世只是盯着他,固执地靠着自己的眼睛仔细在看。
“……系统,你说就连其实不认识我,只是见过时透满的珠世都能将我和他区分出来,为什么鬼舞辻无惨却做不到?”
面上作出恰到好处的茫然,零敛下眉眼的阴影里是珠世见到也能解释的疑惑。
[系统是盲生咯,怎么能发现华点?]
“你说,在鬼杀队的人来之前鬼舞辻无惨能不能将我给认出来?”
[……宿主干的好绝啊,原来宿主的剧本还是个千层饼?!]
鎹鸦安稳离去,也没想着抛下先前的一切,零当然不会在鬼舞辻无惨身边久留了。
他倒是没有欺骗他的辻哉少爷,他确实是想用自己的眼睛来确认一些事。
只是事发突然,而他们相遇的一开始发生的那件事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可是要小心翻车啊宿主!]
“要是在鬼杀队的人找到我们的行踪前他能将我认出来的话,我也只能和产屋敷熠哉说声对不起了嘛。”
[滴,系统很想繁忙不在线但是请宿主真的要好好考虑这个抉择!]
呃——变成鬼这个选项虽然对他目前而言还有点抗拒,可是若是世界线真能在这边儿拐个弯,要是鬼舞辻无惨哪怕还留存有一点点属于辻哉少爷的东西,他也会去尽力寻找其他的办法,让鬼舞辻无惨变回他的辻哉少爷的。
“放心啦,我变成鬼后你记得提醒我别吃人——吸血鬼那样只喝血的话应该也能撑下去?”
[……眼前就有一位,宿主要不先问问,再、再说?]
好像是个不错的提议?
刚好也能转移过话题,零将手指张开伸入了日光底下,而后整个人也慢慢走了进去。
就在珠世被他的举措暂时引开了关注后,他才问:“珠世姑娘,你平常一般是吃什么呢?”
“……”
不太好看的笑容凝固在了她的嘴角。
他见着珠世好像误会了什么的样子,连忙转身补充:“我的意思是,要是变成了鬼,能不能不吃人?”
“……我劝您还是谨慎考虑。”珠世在回神后面上浮现出了一丝厌恶,只是这份情感并非冲着谁而去,更像是某种自我厌恶,“这与意志无关。”
“在变成鬼后,就永远无法变回人类了。”
好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啊,越过了他浮在清浅水面上的问题从而直指他的目的,且也算是委婉地解答了他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