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利修斯与伊兰并肩朝庭院深处走去,那里的尽头有一座爬满藤蔓与花朵的白色凉亭。
月色旖旎,星子缀满夜空,庭院里放置的莹石灯闪烁着朦胧的微光,一直延伸到远处的亭子里。
赫利修斯微微侧目,看着少女瀑布般流过肩头的柔顺长发,在月色下散发出点点柔光。
她礼裙下的高跟鞋在石板路上叩击出清脆的声响。
赫利修斯睫羽翕动,向伊兰伸出手:“扶着我,会好走一些。”她和魔王贝利尔化身的男人走进大厅时,就是那样挽着他的手臂。赫利修斯知道,这似乎是舞会上的一种社交礼仪。
伊兰抬头看向金发青年,与他对上视线,恰好看到他苍蓝的眼眸中一点热切的光芒。
她微微一笑,挽住赫利修斯的手臂。
两人一路来到那座覆盖着藤萝与鲜花的凉亭下面。
赫利修斯瞥见一只乌鸦朝这边飞来,他的眼眸不知不觉化为金色,一道光环向外波动,形成隐形的圆形护壁,乌鸦在那护壁上撞击了一下,就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进去。
约齐亚用分|身乌鸦看到一切,狠狠磨了磨后槽牙。
那道护壁不仅阻隔了他的行动,还掩盖了他的视线和听觉。
赫利修斯那个老混蛋,究竟想做什么?
“这是时空折纸?”伊兰认出,这种术法赫利修斯在与贝利尔在学院里对峙时,曾经使用过。
赫利修斯点头。
伊兰坐在凉亭里的长椅上,依然面朝着大厅方向。
赫利修斯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专注的眼神,微微叹了口气:“如果有人靠近术法的边界,我会察觉到。”
“是这样啊?”伊兰吐出一口气,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缓和了些,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
“赫利修斯,假如深渊魔界被彻底消灭后,可以带我一起去辉耀之巅看看吗?”伊兰偏过头,看着身边的赫利修斯。
金发神明袖中的手指缓缓收拢。他从未考虑过那之后的事。
他没有告诉伊兰,为了尽量维持封印,他的神魂已经越来越虚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撑到深渊被彻底毁灭的那一刻。
至少在那之前,他会用自己的神格再封印深渊一次,这是他能为伊兰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嗯。”他垂下睫羽,没有去接触伊兰的目光。
他又没说实话。伊兰立刻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明明那么爱说谎,却要自己多信任他一些。伊兰抿了抿唇。
这位光明神虽然享有凡界人最强的信仰,拥有至高神权,但为了维持深渊封印,他已经消耗了太多神力,在不断地衰弱。她是明白的。
而他却总是不愿说出口,默默承受着一切,甚至三百年前被误会杀害了自己,也从不多做解释。
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她扭过身体,深深凝视赫利修斯冰蓝色的眼眸:“你没有骗我吧?”
这个姿势让她离金发神明很近,手臂也几乎就支撑在他腿边。
赫利修斯身体一僵,喉结滚了滚。可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微微偏头,轻声说:“没有。”
“真的吗?”
“嗯。”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一团厚重的云彩遮住了月亮,昏暗的夜色下,伊兰的眼神就显得更加深邃。
赫利修斯一怔,想起伊兰说过,自己在说谎时从不会直视她的眼睛。
赫利修斯看似清冷无谷欠,其实伊兰知道,他只不过是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或者说,不懂每一种情感的意义是什么。
三百年前他们大多是通过一根项链来交流的,不过伊兰那时候就觉得这位光明神跟她所想的不太一样。
她本以为赫利修斯身为至高神主,是该像传说中那样手握凡界人的生死,冰冷无情。
后来接触多了,她才发现这位光明神竟然有点……呆。
不仅呆,而且轴,原则性极强,古板的教条主义,有时候不通人情的样子让自己经常想把他从挂坠里揪出来揍一顿。
此时,赫利修斯面对伊兰的质问,一直沉默着。倏然一阵夜风吹过,伊兰的长发随风扫过他的脸颊,留下淡淡的清香。
很巧的是,那几缕蜜金色的发丝恰好缠在了赫利修斯的头环上,而两人在朦胧的光线下,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赫利修斯不敢再与伊兰对上视线,站起身想要走到凉亭边冷静一下。
“嘶!”伊兰的头皮立刻被大力拉扯住了。她痛地叫出声,迅速拽住赫利修斯的手腕,把他向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
还没搞清发生什么的赫利修斯,就那样差一点整个人扑在伊兰身上——还好他及时用手撑住伊兰身后的椅背。
看到赫利修斯还想起身,伊兰干脆抓住了他外袍的衣襟,把他的身体再向自己拉近了一些,严肃地看着他:“你就这样,先别动!”
“……”赫利修斯就那样躬身僵持着。
伊兰伸手,想要把自己的头发从赫利修斯的头环上解下来。只是刚才那么一连串动作,头发缠得更紧了,她不得不凑到赫利修斯的脸颊边,慢慢理顺发丝。
“再等一下,马上就好了。”少女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耳边,赫利修斯的脸颊也开始爬上红晕。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赫利修斯知道自己可以用时间回溯的术法去解决这件事,但他却没那么做。
他的喉咙微滚,只能尽量保持着平衡,不至于压在伊兰身上。
而此时,伊兰终于解开了发丝,揉了揉发痛的头皮。
她抬眸看到赫利修斯一张微红的隽美脸庞就在眼前,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紧蹙着眉头,似乎在极力隐忍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