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一句话立时让凌风浑身一紧,“小眉她……”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难道她不是随父亲他们而去的?”
“据说去抄凌府的是于谦的长子于敬业,于敬业是什么样的人我不说你也知道,小眉不知何故没有死成,被他秘密带回了于府。本来我很高兴,打算营救小眉,但三日后,她就死了,阿风,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于谦的长子,那可是京都有名的纨绔子弟,仗着自己父亲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仗着自己高人一等的家世,欺男霸女那是无所不为。本朝是可以蓄奴的,被捕的罪犯或他国的战俘都是可以进行买卖的奴隶,被他看上,无缘无故抓取为奴的平民也是大有人在。而他看上的奴隶如果不顺从或让他稍不称意,下场绝不仅仅是个“死”字那么简单,小眉那么烈性,又怎会屈身侍奉那个无赖……
凌风痛苦的一声哀号,不顾身体上的疼痛,拼命地挥动着伤痕累累的双臂,剧烈的晃动使血从一个个细小的伤口中溢出,与艳丽的红衣浑然一体。
“你真的不想为她,为他们报仇吗?”苏子叶的话像一道魔咒锁在凌风心头,挥之不去。
你真的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你真的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一次次冲击在凌风的心里,整个心像被放到绞肉机里凌迟一般。
“我知道你很公主,也鄙视自愿到公主府内为奴的我,但有些事你不会理解。这个世界并非你我当初想象的那样,不是只有清风明月,其实到处都是沼泽与黑暗,你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学会先舍弃,付出与之相对的代价!咳咳咳……”猛烈的咳嗽,苏子叶用手捂住嘴,深深地看了一眼凌风,将咳到喉间的血平静的咽下去,甜咸的血腥味引起胃部的阵阵抽搐。
“今日我话尽于此,你若是对那些无动于衷的话,那好,我成全你!”苏子叶遥望凌风左侧的刀架而语。
“你明知道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呵呵。”凌风唇边荡起一丝无奈的苦笑,别过头去,“一切都在那个女人的掌控之中,对不对?你爱她,爱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是不是?对,一定是!你怎么可能为了狗屁前途留在公主府里,你爱她,所以那时才不肯和我一起逃走,才会心甘情愿的留在公主府内为奴为婢,为她出谋划策,一定是的!”凌风声音中有几分悲凉,也有几分无奈的心伤,“你可知道,小眉她一直都在等着你,你……”
链条牵动,凌风似乎悲到极处,血珠从各处伤口渗出,一时红莲绽放,更增添了几分艳丽的凄迷。
苏子叶愣怔不语,眼神有些涣散,无暇而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雪莲似的笑意,瞬间而逝。而此时,牢房外某处的萧黎指尖冰凉,轻轻的颤抖着。
“你爱她!”不再是疑问,而是肯定,凌风神色有些悲伤。
凌风的话让牢室内外的两个人同时一震。
萧黎向后一靠,不经意间,头上的珠钗立时磕到了青石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凌风一惊,苏子叶却是一脸平静,似乎早有所料。
再躲无益,萧黎理了理自己撞乱的发丝,走了出来,“子叶,”萧黎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子叶,咳咳咳……不能给陛下行礼,陛下恕罪。”苏子叶将纤细的颈部深垂,“陛下,凌世子诚心归附,您意下如何呢?”笑依旧如春风拂面,萧黎心中猛地一荡。
“子叶看着办吧。”淡淡的撇下这句,萧黎逃似的转身而去。
她分不清自己是想留下来扶起他还是该说些什么,也许是想留下吧,却不敢留,也不能留!也许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但有些东西,已深入了骨血,不想改,也改不掉了。而将这些可以称之为温情的东西控制住、压制住,才是帝王之道吧。
苏子叶这样的身体,总是有天下间所有的奇珍异药,怕是也不能一直留住他,但若说是他会为了活命自愿到自己的府中为奴,别说凌风不信,自己也是断不能信。那样的人,是不可能为了活命或者名利什么的,但是,说他爱上了自己才心甘情愿在府中为奴的话,自己也是不能信的。之前与他并无深交,可以称得上是素不相识,素不相识的人会爱上你,会因为爱上你而入府为奴吗?更何况,爱是可笑的,亦是可悲的,爱到最后,又能得到什么?
是亲人的惨死,还是永生永世无休无止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