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过后也许是坚强,也许是更深的疲惫,或许是杀戮带给人的麻木,或许是司空见惯的撕心裂肺的痛太多了,所以当萧黎抓着核儿不肯放手的时候,这个本来连敌国俘虏都心软到不肯动手的男人狠狠的掰开了她的手。
一瞬间的错愕,两个人都有。
同情这个孩子,爱这个孩子吗?可始作俑者不就是眼前这个清婉微泪的女子吗?所以此时此刻又何必这么虚伪!做给谁看?
如果当初她不从中作梗,支持日煚出兵帮助他们,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孩子失去父母?心疼核儿吗?可是又有多少个核儿没有人怜爱!
所以当云雍对视上萧黎隐约中明确的恨意、厌恶时,再也忍耐不住,于是萧黎听到了这辈子从未听过的话,这些话,在她恢复记忆后依然能够触动心弦……
“认为我绝情?那么我的陛下,眼前的这一切又是谁造成的!如果您在这出了事,怕是所有的云隐子民都活不了了吧!别把失忆当做借口,陛下,您大笔一挥让我们出击的时候可曾会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您那时候可曾想过会有多少个孩子失去父母!恨云隐送您母亲去和亲了?可是你可曾想过,要是云隐是个大国,但凡有一点办法,谁会舍得自己有血缘的亲人远走他乡成为别国君主枕榻上的玩物?你受过苦,所有人就都比你幸福吗?至少陛下吃穿不愁吧,可是他们呢……”
那一句句话像是拷问,萧黎有些茫然,亦有些触动。
被云雍救下后,不用再喝不知成分的汤药再加上萧黎拼命的回忆,记忆虽不能全都想起来,但一个个片段串联起来也能知道个十之□□,只是浓缩的记忆就像是浓缩的人生,连她自己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还恨不恨,自己还是否坚持那些悲观的想法,还有没有那么大的执念,她,不知道……
萧黎的脸色惨白,嘴唇微微嗫嚅,从未有过的狼狈。是的,这个曾经被自己教训为“懦弱不堪一用”的男子狠狠的教训了自己,而自己,却无从反驳。
“陛下,”云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竭力平静自己的情绪,竟然挤出了一丝笑容,就那么望着她,“云雍誓死护送您回去,如果需要,如果觉得我冒犯了您,也请降罪给我一个人吧,请不要牵连无辜!也许您不这样认为,也许您从不会认他们,但至少,请记得您身上流着一半云隐的血!”
“我……”萧黎突然觉得说什么都是苍白的,她无力的垂下手。如果是从前,她一定不会把几条人命当做一个多大不了的事,甚至可以说是绝情冷漠的,朱笔一批,几百几千的人命就烟消云散,但自己可以完全的心安理得,毫不介怀,可是现在却在为一个小小的孩子这样,谁会信啊!难道是因为自己失去了一切,所以也见不得别人拥有吗?原来自己一直是这样……龌龊!
“对不起!”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对人说这三个字。总觉得别人一个个的对不起自己,可自己有对得起谁?不是吗?
呵呵,仇恨总会遮住人原本明亮的瞳眸。不是不能获得光亮,不是不能幸福,而是自己把自己封印在黑暗中太久了,习惯了黑暗,反而觉得光明刺眼,所以自己才会那么残忍的加以毁灭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薄薄的一层水雾挡住了萧黎清晰的视线,让她没有看到云雍惊愕的眼神。
“唉!”不知是谁发出的一声叹息,在静默中他们回到了云隐大军驻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