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姐,好像是另一支队伍的人。”
击杀信息一跳出来，立刻有队友反应过来出声提醒道，他的声音非常平静,似乎团灭了对面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认为,甚至包括身后的围观群众都没有任何意外的情绪。哪怕罗勋狠狠地把耳机摘下来砸在桌面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众人都没有分一个眼神给他，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沈依斐的屏幕。
废话，他们一路看过来，心绪跌宕起伏，早就累了好吗？
一开始在渔村的时候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怎么的，几人基本没有遇到人——当然也没怎么找到物资。更离谱的是，五个人中带路指挥的是“小白”沈依斐，于是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几人越走越偏，好不容易遇到个人,还自个把自个摔死了——也不知道怎么进的高端局。
李晓迪和成鸿在一旁看得都快急死了,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他们陆哥明明是高玩,却硬是装小萌新在浑水摸鱼！眼看着沈姐越走越偏他还每次第一个响应！硬生生把另外三名队友劝解的话都憋了回去！
至于一直没说话的张扬,他在获得同意后早早地开了直播。这么一路看下来，直播间也热闹极了，一开始罗勋发言的时候纷纷叫嚣着快打脸，后来见到那两位队员看电脑的眼神又沉默了半晌，各种伤感的弹幕霸占了屏幕。
-我非常懂他们，真的。谁还没曾有个梦想咋的。梦想破碎的那一瞬间，我既想笑曾经追梦的自己傻，又想哭未来没了梦的我怎么办。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哪怕被人摔碎,被人放在地上践踏，我也想说，有梦想的我就是了不起。
-好难受啊看到这一幕，主播，能不能跟他们商量商量，不要放弃打游戏，就算进不了职业战队也可以像你一样当个主播啊，我们会去支持他们的。
-好主意！支持支持！主播快去跟他们说说！
张扬看到这些弹幕的时候恰好游戏还在加载页面，那两人还没有走远，他连忙追了上去：“等等！”
两人同时回头，面上挂着如出一辙的茫然。
“你们……以后真的要放弃游戏吗？”
“我也年纪不小了，”其中一人憨笑着挠了挠脑袋，憧憬的眼神穿过张扬，落在了全神贯注对着电脑的几人身上，“就算没出这件事，我也准备放弃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个不比梦想重要？”
“如果！”张扬语调急促，“我说如果，有个方式能让你们靠打游戏赚钱，你们愿意吗？”
两人沉默了，他们收回放在游戏中的几人身上的目光，苦笑着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我看到你在直播，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的视线放到张扬举着的设备上，“但是我不适合。我只会打游戏，不会说话，没有观众的。”
“有的！”张扬把屏幕对准他们，弹幕立刻给力地刷过一堆挽留的话，“他们都想让你们留下来。”
两人看着这些陌生人送来的温暖，眼中都闪过动容和挣扎，最终却还是归于死寂，
“不了，”他回过头，不去看弹幕，抬头看向刺目的阳光，勉强勾起嘴角，“我们放弃电竞，是为了稳定的生活，当主播不过是另一个沼泽——我还要回去继承我妈的小卖部呢。”
“巧了，”另一个人也转过身，笑着，“我得继承我爸的五金店。”
“谢谢你的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但生活总是不如意的。我们疯狂过，够了。”
张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仿佛看到了一段青春的消逝，他头脑一热，吼道：
“追了这么久的梦，就这么放弃，你们甘心吗？”
两人的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张扬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耐心道：“你们继承商铺跟直播两件事是不冲突的，你们可以一边直播一边开店。”
两人还是没有回头，但张扬知道，他们动摇了。
他深吸口气，从另一个角度入手：“我知道你们都是沈姐后援会的中坚力量。那你们知不知道，沈姐一个最讨厌麻烦的人，为什么明知你们是粉丝，明知来这家网吧会被认出来被包围，却还是选择了这里？”
“因为你们值得。”
“沈姐这个人啊，你别看她整天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像是七老八十的老干部一样，但还真有点中二。”
“她那天打完游戏看似风轻云淡，但手心却偷偷出了汗。”
他想起那一幕，忍俊不禁：“走出网吧后她找我借纸，我问她，为什么刚刚不借——毕竟谁都知道手心出汗影响手感。”
“她白了我一眼：‘我不要面子的啊？那么多人看着，装我也得装出高手风范。’”
旁边负责护送两人的人听得入了迷，女生更是一脸姨母笑。
“那天你们帮她在网上出气，转头沈姐万年空荡荡的朋友圈就迎来了一条动态：烦。”
“我在下面问她怎么了，她抱怨：这群小孩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结果第二天去学校，一提到这件事，她眼底满满都是笑意，还不许我们说，美名其曰有偶像包袱。”
“她那么骄傲，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我们。”
“所以她本来想拒绝的，却选择了应下挑战。因为她不喜欢看到我们投降的样子——不管是对罗勋，还是对生活。”
“我理解你们的妥协，但我想问问你们，如果发出光芒的人已经出现了，那你们真的还甘心蜷缩在黑暗中，一辈子碌碌无为吗？”
张扬说完这句话，也转过了身，与他们背对背：“我言尽于此。”
脚步声渐渐远去，两人沉默了半晌，其中一人突然重新迈开了步伐：“走吧。”
另一人忙张嘴：“我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你想什么呢？”男人回头，背着光，笑道：“去医院。手没好怎么打游戏啊？怎么？你不想打了？那我声明啊，我是沈姐的头号粉丝了！”
“你放屁！我才是！”
嬉笑打闹声在昏黄的光晕中渐渐远去，游戏中的沈依斐若有所感，抬起头往外看了眼，恰好对上了直播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