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对戏上(2 / 2)

他知道他们在深圳做什么,现在是1988年,他当然应该知道深圳在做什么,虽然他的同事里不乏对那边嗤之以鼻的人,但是每当邹海听着他们的高谈阔论,淳朴地笑着不说话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就会响起迟灼冷冷淡淡的声音:“我要去深圳了。”

有时候,还会跟上一句:“你要来吗?”

他知道自己不要脸,脑补着,脑补着,自己都快信了迟灼真的说过这样的话,真的邀请过他,等一切尘埃落定,就再见面。

但是,噼哩哐啷,锅碗瓢盆,月光照入,现实归位,他的生活还是那个没有迟灼的存在。

就在这一年发生了一件事,柏锦回国了。

她出现在邹海面前的时候,穿着一身吊带衫,对于柏锦出场的这个场景,王导草书般的注解是这样的——“吊带衫,我不管什么颜色,别的穿了什么!总之,一定要吊带衫!”

当然是吊带衫,同志们,一场关于改革开放的电梯里,怎么能没有吊带衫,吊带衫就是冲突的根源。

如果柏锦穿的不是吊带衫,这就像一部爵士时代的电影里没有波波头一样。

柏锦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到的时候,身边有一个大她一轮,可能不止,的华裔投资人,投资人一直对祖国母亲怀念不已,于是回国来献一份力。

当柏锦穿着那身吊带衫,光鲜亮丽地从天而降的时候。

golddigger。

邹海听见迟灼冷漠不屑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和柏锦谈了几次,压了几次马路,柏锦问他要不要在一起,邹海犹豫了一下,答应了,柏锦讲了她的经历,邹海认真听了,却忍不住去想迟灼是不是也是这样,举目无亲,不择手段往上爬。

再然后,柏锦跟着投资人回了美国。

邹海决定辞职去深圳,这一年,1989年。

而他们再重逢的时候,已经是世纪末了。

沈兴波关上浴室门,又重新打开,这一次打开的是会议室的门。

邹海上大学的时候学的是无线电,他学的很快,很好,看完了所有推荐的不推荐的书,抓住了每一个实践的机会,他在工厂的时候,坦白说,有些苦闷,他觉得自己学会的东西不能用,无法施展所长的痛苦,对自己过去所学知识能不能用上的怀疑,重重叠叠地加在了他身上。他自己始终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不要老是觉得自己被埋没了,这太可笑了,远比他优秀的人也在安心地做着这份光荣的工作。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迟灼的嗤笑就会告诉他,他在自欺欺人,他明明不能更苦闷,更愤懑。

是迟灼把他的心养野了。

到了深圳之后,他先是做了一些别的工作,在码头装箱什么的,在工厂刷瓶子什么的,不过这段时间并不长,他需要了解深圳,他是说,他来之前就对深圳有一个大致的概念,他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但这还不够,他需要具体地感受它,然后他找到了几个同伴,开始做彩电。十年时间,足够他拼杀而出了。

这次是他们要和一家销售“平台”谈合作,这家平台的创始人据说是在“投机倒把”罪还存在的时候就开始干这行了,在这段商人都充满了匪气的时段里,这样的有胆识之士往往更能得到大家伙的信赖,因此再短短几年时间里就做大了

邹海带着一贯的笑容走进会议室,他农村出身,看着就淳朴可靠,他乐呵呵的脸更加放大了这一点,所以他和谁谈都带着笑容,和气生财嘛。

然而,等他推开门,手僵在了门把上,笑容也僵在了脸上,会议室的另一端分明坐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又再陌生不过的人。

“迟先生。”他顿了下,觉得这个称呼在此刻有些讽刺。

“迟灼先生。”他又喊了一声。

迟灼从会议桌的另一边抬起头,神色冷漠,面容俊美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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