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王熙凤一直瞅着那三张文契,待贾母说出来,不禁惊忧,心念电转,便有了分辩、推卸的对策。
这种暗地里收的七分利银,即是借贷者借一两银子,一月收利息七钱,第二月一两七钱又是本金,按它的十分之七来收……本金越大,时间越长,赚得越多。
假使用合理、合法手段来攫取财富,贾母也不会多说什么,哪个大户人家不会倚仗权力敛财呢?
但贾府最重视面子、羽毛,倘若挪用官中银子、七分利银害人的事情坐实,王熙凤的管家权力便动摇了,她自然不会承认
她这时对自己这个小侄儿贾蓉已是恨意滔滔、咬牙切齿了,王熙凤盈盈下跪,泪眼婆娑:“老太太,文契上的画押、署名是来旺的,此乃其一。
其二,来旺、来旺媳妇跟我办事,难免有打我旗号作恶之举,蓉哥儿如何便一口断定是我做的?我竟不知与蓉哥儿你有何仇怨,蓉哥儿何必如此陷害于我?”
“其三,府里下人的难管,老太太、二太太比我清楚,如那东府的焦大,仗着救过太爷(贾代化),连主子也敢骂,西府的下人,管库房的、守门的、巡夜的、厨房的……林林总总,亦有钻空子、管不过来的人,他们又和这个主子、那个主子有关系,因此,我总有疏漏之处。这事焉能不是来旺夫妇自作主张的?蓉哥儿为何认定乃是我一人所为呢?”
王夫人、贾母相继松气,王熙凤是贾母所宠爱的,贾母道:“蓉哥儿,你这是误会你婶婶了,还不快赔罪领罚?印子钱的事儿不光彩,把来旺夫妇撵出去也就是了,严令下人不要再行此事。说来蓉哥儿也是为了府上清誉,我不会重罚你的。”
就知道王熙凤会玩这一招,撵走来旺夫妇不是贾蓉的目的,他的目的是先撤掉王熙凤的管家权力,贾母此时究竟是看不清还是故意的呢?
无论如何,贾蓉也不甘心就此放手,那样王熙凤又会反击他,他道:“老太太,我认为此举有失公允,来旺夫妇是婶婶的亲信,既然婶婶认为我之言是片面之词,婶婶之言,何尝又不是片面之词?”
贾蓉话音落下,确实如此,王熙凤即便说得入情入理,谁也不能断定真假,一阵沉默,贾母道:“那你觉得如何才是公断?”
“回老太太的话,来旺夫妇是琏嫂子的亲信,阖府下人皆知,婶婶手段严厉,令他们对证岂不是有互通嫌疑?很多下人,在婶婶眼皮子底下,也不敢说真话,怕事后受处罚。
老太太想看真相,最是简单不过,私底下随意叫几个婆子、丫头、小厮一问,且只能暗中询问,这样一来,他们也就不必害怕处罚,婶婶是否有挪用官中银子,岂不一目了然?”
贾蓉一字一句地说完,退到一边默立,极是沉稳。
邢夫人见时机到了,笑道:“连赵姨奶奶都敢说真话,老太太何妨问问她?假使赵姨奶奶也胡闹了些,不是尚有周姨奶奶么?她们及丫头的月例银子,全是凤丫头管,如若凤丫头真的挪用,且行不法之事,老太太,我这个做婆婆的,便也有失责之处。”
在贾蓉有条不紊的步步紧逼,邢夫人的神补刀、神助攻之下,王熙凤、王夫人勃然变色。
好家伙,这是真的要把二房往死了治啊!
“啊,老太太,今儿我还得了个有趣的信儿,说是几百里外的长安县里有个叫张金哥的媳妇儿被婶婶逼着和长安守备之子退了婚,如今一男一女都先后上吊死了,两家人正在府门口闹呢,老太太您看?”贾蓉又轻飘飘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王熙凤此时面如死灰,险些站不住了,这事情她明明做得很隐秘……他如何会得知的?
“另外,还有件事,我得知会您一声,咱头上有青天,宫里传来了消息,说是天子脚下竟有如此荒诞不经之事,近日正要派长史带着兵丁前来纠察一番,我作为东府嫡脉,自然首当其冲,我会将东西二府之事,系数禀报于御史台上……”
一番话唬得贾母一阵心惊肉跳,这意思……连当今天子也知道了东西二府掩藏的那些个机密事?
天正帝向来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若是真的让他晓得了,只怕下一道天子金令立马就要好好查办查办两府了。
“不过呢,若是两府能够识相一些,裁撤掉两府里一些不必要的闲杂人等,再让内相戴大公公运作一二,相信此事也就会过去了。”
此言一出,贾母的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看来局势还没有到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个地步。
“蓉哥儿,既然上头有令,此事便交予你来办罢,可不要让那坏透了的奴才们败坏了我贾府清誉。”贾母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话一出口,王熙凤就知道,一切都完了,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耍威风了。
“谢老太太,婶婶,请吧。”贾蓉笑眯眯地看着王熙凤道。
王熙凤一脸的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