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看着贾蓉已经渐渐变得雄壮起来的背影,心里不禁有些恍惚,这得是经历了多少回的“摩擦”才能够拥有如此坚忍的性子啊。
却说贾蓉告退出去,让立楮进来回话,问道:“沈掌柜之前说,他找了一个说书人,颇有名气,叫什么来着?”
“那人叫徐子清,挨近宣武门那儿,说书说得好。”立楮回答。
贾蓉便暗暗记下,此人日后说不定有用的,随即又去了惜春所住的东院,请了安,陪着惜春聊了聊天以后,方才回到自己居住的西院当中。
余下的日子过得比较平淡,西府里少了王熙凤的掣肘,东府里也被整治了不少刁奴,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战败的王熙凤,婶婶与侄儿之间,总有见面之时,若是私下里,王熙凤少不得咒骂他几句,若在贾赦邢夫人面前,又免不了说说笑笑、一团和气,胜似亲婶婶,贾蓉则一直都是淡淡的,甚至言语中不乏几句挑逗。
毕竟王熙凤虽然干了不少坏事,但是人家的颜值也是确实高啊,并不妨碍自己调笑一二。
何必呢,妇人间的闲气而已,他不想计较,现在也无需计较了。
西府的家还要有人当,王夫人总理大权,便命李纨帮着,探春偶尔也帮着理家,这样一来,贾蓉反倒听贾兰说,李纨最近可没少抱怨他了,这位大婶婶是“活菩萨”,不愿得罪人,也不会多管闲事,不过那也是气话,当不得真。
事实上,在贾蓉软硬兼施的“大清洗”下,不论西府还是东府,原本乌烟瘴气的家庭作风如今都正常了不少,且贾蓉留下来的这些人多半都是青年男女,心思可不比那些老仆多,毕竟每人都有自己的身契在手,不想干了随时可以脱离贾府,贾府不得管束,所以李纨自然乐得做个和事佬,替这些人唱红脸。
早晚也还是请安,晨省昏定,此外便是重复那个节奏:一天约莫锻炼四个时辰,在自家小院里也行。
然后就是教晴雯练字,教良儿识字,发售《百步飞剑》以及继续搜集贾珍其他方面的腐败证据等等等等。
重复这些总是会让人感到无聊的,人如果就此变得麻木,那和行尸走肉无异了,有人曾说“入乎其内,出乎其外”,意思就是钻得进去、跳得出来,庆幸贾蓉不是外表的八岁懵懂孩童,总不会被圣贤的学说给框死。
袭人是宝玉的解语花,不过晴雯终究不是那么贴心的人,哪怕这种贴心包含某种上位的目的,晴雯也不愿。
但贾蓉的种种表现很像一块陨铁,不需要与他友好,只要不得罪他,他总能与人相处的,说话的时候看着你、睡觉的时候提醒你、夜间起床不把你吵醒。
教她识字练字写字时,晴雯倒是不笨,会念会写“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了,贾蓉也能学着打几局骨牌、会双陆、会围棋、会斗鸟、会酒令,她不开心了,故意让她小胜一把……偶尔闲下来浇花、种草、写写,无聊的日子也有几分味道。
他有些举动、言语,晴雯是听不懂,也看不懂的,他晚上会在院子里眺望星空,给她说那是什么什么星座,仙后座啦、大熊座啦,又说月亮上没有吴刚、没有嫦娥、没有玉兔,唉……反正她不信。
他有时候会静静地坐下来想事情,像是思念、怀念什么,又或者担心什么,晴雯也不甚懂,孙福更不懂了。
常来的也还是二姑娘、三姑娘,李纨等,宝玉是从不来的。
平儿、鸳鸯只来过三五次,这两位不比寻常,通常是代表琏奶奶、老太太的意思来的,但也只是看了一下、问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就这样溜走了半个月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在沙漏的滴滴答答中,在其他院子的自鸣中敲响里,晴雯和他是截然相反的,她对未来的一切的一切,完全没有规划和憧憬,乐一天是一天,横竖她是没有别的出路的。
她的人生是简单的水墨画,色彩单调,但写意。
他的人生呢,是工笔画,丰富多彩,但好像又少了点什么。
金钱,权力,还是美人心呢?
贾蓉能看清贾府的未来,但却看不清自己的未来,也许,上战场搏命,是他最后的归宿了。
贾蓉捏着手中那个卷轴,愈发坚定了这种信心。
只要手里有兵,老子谁都不必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