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中牟小县城,安然又静好,丝毫不知小城一隅的孔府里,暗流是何等的汹涌。
层层封锁的孔府,官差攻进,恶人歹人尽为昔日恶行付出了代价。
墨染的夜空,血染的残月,半轮清秋。
官差攻进至孔府中围的时候,炼丹房里已经隐约能听到外面庭院的厮杀声。
已到穷途末路,孔老爷干脆也撕破脸皮了,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缓缓起身,暴起前夕,老眼沁出丝丝毒辣的精光:
“隐大夫,咱们虽然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可老夫知道,能穿过开封府层层封锁混入孔府的,必定是个聪明人。”……
“而聪明人都懂一个道理,好狗不挡道。”……
女子不说话,冷笑着,堵到了炼丹房唯一的出口前,神情之凛冽,既挑衅又妖冶,颇有几分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意味。
意思很明显,她就是挡他的道了,他能怎么着?
她不仅要挡他的道,她还要断他的生路。
她要在这婴灵凝视的炼丹房中宰了这个人渣!
“隐大夫,你这是存心和老夫过不去啊……一介弱质女流,也敢挡老夫的道,当真是自不量力!你可知老夫退隐江湖前是做什么的?!”
孔老爷一手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一手摆了个标准的武学起手式,便瞧见对面的血衣女子神情变了几许:
“你是江湖人?”
“不错,老夫退隐效忠侯爷前,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九指飞狐童禄!”
她不是江湖人,对什么飞狐大盗并不知晓,但也明白能在江湖上留下名头的,必然不是可小觑的角色。这就好比官场上浮沉的官员的浩如烟海,但能在退隐后还在官场上留下名声的,必然是极厉害的人物,
于是谨慎起来,却并未放弃宰这九指飞狐童禄的打算。
这倒引得对面人的讶异了:“隐大夫,你没有武功,跟老夫对抗,不怕死么?”
等来的答复依旧冷得掉冰碴:“我有脑子啊。”
谁都不肯放过谁,死尸满地的炼丹房,注定要在最后两个活物之间,开展一场新的屠杀。
对峙着的二人,生死线上凶性毕露,恰若两头獠牙毕露的野兽。
烛火忽灭,炼丹房再一次陷入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只闻搏杀间骤浓的血腥气,凶性毕露的人类,以命互搏。
烛火再一次亮起时,炼丹房里最后一个敌手也倒地了。
她有备而来,自然不可能轻易为孔老爷会武的变数乱了计划。
长长地舒出口气,丁隐侧耳倾听窗外的风声,夜晚微寒的秋风里携卷着开封府包围了炼丹房的厮杀声,在中牟小县城点开一点秋寒的波澜。
“包围炼丹房,封锁一切出口,不得任何人进出!违者,斩!”
“是!……”
在官兵彻底封锁炼丹房之前,还有那么一丢丢的逃跑时间。
丁隐便趁着这点时间将尚还有活气的孔老爷装进麻袋,脚底抹油,扛上麻袋从隐蔽处跑路。
“好毒的丫头!”
梁上君子不知已藏匿几时,亦不知其名其姓。
只见其一身狂浪不羁的暗红衣裳,衣袂飘飘,花蝴蝶般翩然落地,容颜妖冶,端得一个艳丽无双。
对暗黑物种的警觉已让丁隐全副戒备,像个炸毛的刺猬,一瞬间竖起了所有的尖刺。
“阁下……”
“小娘子不必慌张,我暂时还不会伤害与你。”话未说完,已被那人打断,笑嘻嘻地瞅着她戒备的姿态,像是孩童发现了有趣的玩具。
这让丁隐平生第一次生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藏了多长时间?将事情经过看去了多少?意欲为何,可是对她有谋害之心?
藏匿梁上如此之久而不被发现,足以见其武功的深不可测。
实力上的绝对压制泯灭了一切锐气,女子血衣微暗,黝黑的眸子中某一瞬间似有暗芒一闪而过,气场却慢慢妥协下来:“阁下是敌是友?”
那人笑道:“非友非敌,一浪人尔。”
明白面前这人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自己,丁隐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没有攻击性的态度,继续道:“既非敌,阁下何故拦去隐娘的去路?”
“隐……娘。”那浪人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忽又抬头妖娆一笑,“花某记住了。”
丁隐木僵着脸,她可一点都不希望被这种暗黑生物记住。
官兵封锁炼丹房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那浪人让开出路,让丁隐继续跑路。
“隐逸者,与世无争也。丫头,这可不像是你这类血腥之人该有的名字。”
她取什么名字,关他x事。
丁隐扛着麻袋专心跑路,后方男声忽然扬起:“你适才趁灯灭屠杀孔府内部人员的行径,依大宋律法来,属于动用私刑罢???”
止住步子,扭头,丁隐危险地眯起眼眸,像野兽咧开了獠牙:“阁下要向开封府检举我?”
“不不不,你误会了,”灯火熄灭,那浪人一瞬间抵达到了丁隐的面前,很近的距离,近到她能嗅到他身上微醺的酒香,“花某生平最讨厌跟开封府打交道了,更勿论隐娘这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花某怎舍得送到开封府大牢里去?”
“展大人!”炼丹房外响起隐约的官兵汇报声,“炼丹房已被属下等层层封锁,无一人进出。”
“嗯,做得很好。”
伴随着越加清晰的脚步声,丁隐神情已然紧张起来,偏偏黑暗中那浪人还不肯放过她:“展猫那小子,是你的恋人吧?你擅自对孔府动用私刑的事,他知道吗?”
如果不是武力值不行,丁隐发誓,她一定将这浪人的嘴当场缝上!
那浪人不怀好意地火上浇油,调笑着:“他是正,你是邪,自古正邪不两立。你跟他纠缠不清,就等同于玩火,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不若跟了花某,到江湖上做对逍遥的雌雄大盗?……”
丁隐抄起防身的匕首朝那人刺去。
手腕停在半空中,已然被那浪人捏住。
大概是看出她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上了,他讥诮地勾起唇角:“怎么,戳到痛脚了???”
丁隐抿唇不语,内心已杀机四伏。
一具具尸体横死在炼丹房中,浓郁的血腥气飘散在渺渺青烟中。
那浪人忽又放开对她的钳制,一袭暗红的锦衣妖袍在黑暗中突然远去,放肆地笑着,不见了。
几乎是浪人消失的下一秒,开封府方面的武装力量就已进入炼丹房核心。
“展大人,这……”
满地的死尸,明明摆摆刚发生过一场大屠杀,连中牟县孕妇连环被杀案的幕后主谋——孔府老爷,孔儒也失踪了。
官兵们群脸懵逼,全副武装的真刀真枪,却已茫然不知所措:
“展大人,不是,这,兄弟们明明将炼丹房层层封锁了啊,整一个孔府都在开封府控制下,闲杂人等进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