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许砚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对面一脸戏谑的男人。
原来,他一字不落,全都听见了。
许砚心中哀嚎: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丢人的吗?
人生第一次狐假虎威,就被真正的老虎逮了个正着,还被当面取笑责难。
如果能有个地缝,许砚觉得自己就是变成一缕青烟也得马上钻进去。
可惜,没有地缝,她也没有孙猴子的七十二变,只能硬着头皮在段怀东眼皮子底下,强打精神,伪装成刀枪不入的厚脸皮。
“多谢段总提醒。”许砚微微颔首,想要遁逃。
“如果段总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谁跟你说我没事!”
段怀东突然迈出一步,稳稳停在许砚身旁,然后一把捞起她垂在身侧的右手腕。
许砚下意识挣扎,失败后,只能死死握紧拳头。
她故意不看段怀东,头用力偏向左侧。嘴唇抿得死紧,血液不流通,不一会儿就双唇泛白。
“手掌摊开。”
段怀东命令她,声音里一扫刚才的戏谑,饱含着不容忽视的隐怒。
许砚头铁到底,硬是犟着不听他的。
两人之间陷入尴尬的沉寂,彼此之间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就在许砚觉得段怀东快忍不住要发火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低沉的笑声,紧接着是段怀东瞬间软化的声线。
“听话,伸开让我看看。”
许砚本不欲理他,可耐不住大拇指下方的那块软肉被温热的指尖轻轻碰触,而后竟然搔起她痒来。
握紧的手不由自主松开了些,段怀东趁势掰开许砚其余四指。
泛着粉色的掌心中间,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鲜红格外刺眼。
“许砚,你几岁了?”
段怀东问得莫名其妙。
不等许砚回答,他又接着道:“你该说话就说话,该发火就发火,抠伤口干什么?还当自己是个小孩子?”
许砚这才知道,段怀东让她摊开手,居然是关心她的伤。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犹如一滴酒,浸润许砚内心,令她陷入片刻的晕眩。
然后,她就像慢撒气的气球似的,原本气鼓鼓的脸渐渐柔和起来。
“没,没事。”
许砚回过神来,下意识又缩了缩胳膊,这回段怀东没再桎梏她。
许砚把手掌虚虚握起,重新垂在身侧,“里面都长好了,痂早晚要掉的。”
“是吧,”段怀东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意有所指地问道:“那你这里的伤口,痂掉了么?”
许砚不知他问的是什么,只好把头转过来,重新面对段怀东。
只见男人修长的食指点在他自己胸口偏左的位置:“我说的,是这里。”
头顶灯光温暖,脚下地毯柔软,许砚感觉自己又突然晕了一晕。
段怀东说的话像是形成一阵小小的龙卷风,在她脑海中卷过来又卷过去,搅得她满脑子飞沙走石不得安生。
好在,这次段怀东并没有孜孜不倦地逼问她的回答。
“算了,”他低下头,身体微微前倾,迎上许砚迷惘的视线,“时间和我,可以抚平一切。”
说完,段怀东伸手拍拍许砚的肩头,就像大人关照孩子似的:“回去吧。今天的主厨是国\宾馆请过来的,平时难得吃到。看你最近瘦的,脸都黄了。”
……
重新坐回圆桌,许砚定定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山珍海味,一时竟望出了神。
她下意识抚上自己脸颊,用手指按了按颊侧的皮肤,耳边不停飘过段怀东那句“脸都黄了”。
所以,她才27岁,就成了黄脸婆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许砚虽然并不太在意外表,但听了段怀东的评价,心里还是忍不住酸酸的。
她不得不承认,比着段小姐、比着小夏,甚至比着有孕在身的黄莉安,她都像个又土又不修边幅的打工妇女。
但自卑的同时,许砚的感受中又夹杂了些许不甘心。
她虽说算不上大美女,但也不算差,稍微打扮起来甚至能够得上“美”。
只可惜岁月蹉跎,她失去了大好年华,也失去了许多对美的追求。
许砚痛定思痛:看来真得按照李慧的建议,好好注意一下自己的穿着打扮。
直到许多年之后,许砚才意识到她此时的心态和行为,本质上已是在“女为悦己者容”。
……
宴会散场,时针还未指到九。
大雪封路,许砚他们走不了。黄部长那边早就安排好六个连号的房间,都在十一层。
不过,对于在都市里生活惯了的年轻人来说,九点就回房间睡觉那根本是老年人的作息。
于是大家各自回房间放好行李后,又聚在王长乐的房间里。
“外面这么大的雪,”刘毅往窗外看看,突然一双眼燃起跃跃欲试的光芒,“你们想不想出去踩雪?打雪仗?”
“去!必须去!”
刘毅振臂一呼,应者云集。
但王长乐和许砚都没说话。
“组长,砚姐,一起啊?”刘毅笑着问。
“我不去了,”王长乐摆摆手,“你们不懂中年人的苦,今天太累,我等会儿泡个澡早点睡。”
刘毅虽然感觉有点遗憾,但也理解王长乐。毕竟王长乐的工作压力一直都很大,身体机能这两年确实退化了些。
“那砚姐呢?你不会也不去吧?”刘毅转向许砚。
“我啊……”
许砚故意把一句话分成两句说。
她转头看看刘毅和其他同事期待的眼神,稍显得意地笑了笑,才道:“我当然去啊!”
“太好啦,走起!”
大家一阵欢呼。
……
夜晚的古城被无暇的白雪覆盖,更显静谧。
原本喧闹的几人,也仿佛被静谧的夜色感染,一个个都息了声,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