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顾宁感觉自己整个人从内至外都炸开了。苏浅身上的幽香呛得他有些迷迷糊糊,甚至忘了把苏浅推开。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这样尴尬的姿势,谁也没有动。还是苏浅反应过来,用力推开顾宁:“顾宁!当着这么多人面,你还……”
顾宁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内心乱得一批,可嘴上还是镇静自若:“是啊,当着这么多人面,你把菜汤泼了我一身,又主动投怀送抱,着实让我很为难……”
这次轮到苏浅炸了:“顾宁,你还有没有脸!”
顾宁心里飞快权衡一番,依旧保持着镇静:“你放心好了,我对你没兴趣。”
虽然热汤已经凉了,不过他的手背已经红了起来,隐隐作痛,想来是被烫伤了。
“这样最好,你有本事以后少来找我。这次是我的问题,我自然会解决,你的衣服……”
他对着空气说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顾宁连人影都没了。
难得他第一次纡尊降贵承认错误,这顾宁怎么就这么不领情!
顾宁跑得飞快,因为自从刚才苏浅喊出他的名字之后,他马上感觉食堂里目光纷纷朝他投来,让他头皮发麻。
做什么梦?他哪里敢让苏浅给他洗衣服?他还没嫌自己的命短!
那蒋霆也随着他跑了出来,这种速度对于一个体重超过二百的人很不友好。他累得气喘吁吁,说话险些咬了舌头:“宁……宁哥,等等,等等——”
顾宁脚步丝毫不慢,边跑边说:“你跑什么?”
“跑……当然是宁哥你跑了……”蒋霆好不容易喘过来一口气,拉住了顾宁的后襟,死活不让顾宁跑了,“宁哥你说说看,苏浅那小子怎么招惹你了,弄得你看见他就跑?宁哥你说说,兄弟肯定给支招儿!”
“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这是我现在的原则。”顾宁一身菜汤,狼狈不堪,菜汤本来极烫,不过经寒风一吹马上冷了下来,仿佛在身上结了一层薄冰,难受得很。不过幸好没有太难闻的气味。
“那宁哥……我们就这么放过苏浅?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了么?”蒋霆义愤填膺地问,“宁哥,咱血性汉子不能忘啊!将来在道上混,被人瞧扁了怎么办?”
“什么道上不道上。”顾宁冷得打了好几个寒战,依然装得若无其事,他的口气口气严厉,“以后不许找苏浅的麻烦,听到没有?”
原主虽然在文中的经历很惨,标准的炮灰反派,不过他手下的几个小喽啰在这个时候对他还是信服的,再加上他穿过来之前就有一种说一不二的气度,两相叠加,自然有种让人无法违抗的威势。
他自己对苏浅避之唯恐不及,自然也必须让身边人离苏浅能有多远就多远。防微杜渐,才是长久之计。
蒋霆马上闭了嘴,惊疑不定地看了顾宁一眼:“宁哥,我……”
“不许招惹苏浅,不然以后也不用叫我‘宁哥’了。顺带告诉那几个,谁也不许动苏浅一根指头,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下不为例。”顾宁转过身去,声音冰冷。
他并不是原主,只能尽力模仿原主那样飞扬跋扈的口气,不过他很擅长演出冷峻,此时并不违和。
在穿过来之前,顾宁在人前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存在。因为他刚刚崭露头角时候还不足二十岁,就因为爱笑而遭到媒体的大肆批评,从此再也没有谁再看过他的笑容。
而现在,没有人再来批评他,他却不是那么从心底爱笑了。
*
虽然顾宁觉得自己泼了一身菜汤又在寒风中站了半个小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这具身体的承受能力。
顾宁裹着厚厚的被子,趴在床上努力研读着那一本厚厚的经济学,书上字极小,密密麻麻,他本来就头晕得很,现在看完更是头疼欲裂。虽然药已经吃下去了,可是没有半点效用。
刚才顾家的私人医生已经来过了,说就是寻常风寒,没有什么大碍。既然医生说了没事,他也不想身边有外人在,执意要求一个人休息。
顾安虽然想留在家里照顾他,不过顾安突然接到电话,公司里突发急事,顾安不得不前去处理。
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李妈便请了假回乡下忙活,新来的保姆明天才会到,现在这个偌大的别墅里只有顾宁一个人,发着高烧,缩在被子里,好不冷清。
泼了一身菜汤就变成这样子,原主身体素质也真可以。顾宁无奈地想,眼前一阵恍惚,他甚至握不住手中的笔。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顾宁迷迷糊糊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时半会儿他也没听出来这到底是谁的声音。
“你还好么?”
顾宁耳朵因充血嗡嗡直响,将电话那头的声音销减得毫无辨识度。
“听你哥说你生病了,你……”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咬了咬唇,声音慢了下来,斟酌道,“你现在还好么?”
似乎在关心他。
难道是江子龙?
顾宁烧得晕晕乎乎,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给没给江子龙备注,不过听这语气流露出的关切,大抵上就是江子龙了。
顾宁一向要强,不想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脆弱,便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还好。”
“你的声音哑成这样子,怎么能说还好……”电话那头的人轻轻叹了口气,“顾宁,你一个人在家么?”
顾宁将回答缩得简而又简:“一个人。”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似乎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来说:“顾宁,我来陪你吧。”
他连忙拒绝:“不用。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不怕明天上课起不来?”
“明天没有课。”电话那头的人小心翼翼地纠正道。
“算了算了,别来了,再来把你传染了,考试考砸了,专业转不了了,我们兄弟还做不做了?”顾宁把手机扔在一旁,把手背贴在额头上,他手脚一向冰冷,放在滚烫的额头上,努力把温度降得低一些。
“……你以为我是谁?”
电话陡然挂断,顾宁仅从尾音中捕捉一抹愤愤的情绪,不过他实在难受,懒得追问下去,只得算了。
一阵晕眩感陡然袭来,顾宁手中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他的头垂了下去,倒在了松软的枕头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手机铃声再度响起,顾宁下意识伸手去够,不过伸到一半,便停住了。
手机铃声不断响着,伴着夜风拍打着窗棂的呼啸声,异常凄厉,格外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