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春霁(1 / 2)

照这说法,的确是另有隐情。

但萧靖已经不耐烦再听这些虚头巴脑的话了,双眸狭起:“治不得了么?”

那神情和语声自然含着一股威压的气势,明明是在询问,却像不容别人有半点分辩。

那尚药局的领班监丞惶恐应道:“回督主,这症状……嗯,虽然蹊跷,但其实并不难治,先借外力散风驱邪,然后用药,辅以食疗,歇养三五日即可复原。太医院请脉的时候自然也清楚得很。这个……如今这情形,还请督主吩咐。”

秃子头上的虱子,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可说不可说便得仔细掂量了。

多加几分小心倒没错,尤其是这份唯命是从的心思,听着便觉得顺耳。

萧靖冷中含斥地一挑颌:“还问什么?陛下和老祖宗那儿还等着听本督的回信儿呢。”

话不必明明白白地搁在台面上,足够下头的人揣摩用意就行。

那领班监丞眼珠子一亮,当即心领神会,躬身应个“是”,然后麻利地从医箱中取出一套针具。

他没兴致盯在这死气沉沉的地方,闲看别人怎么施展“起死回生”的手段,负手绕过座屏踱到外面。

吕承安守在那候着,刚挥退一名回话的内侍,见他出来忙随步跟上。

“坤宁宫那边有动静么?”他有意无意地瞥着那几扇被风鼓得颤响不止的直棂窗。

“信儿是指定知道了,但没什么动静,今晚传令还是照旧,陛下一日没撤醮坛,那边祈福的禅坐法事也继续陪着。”

好么,这股子劲儿,当真不是一般人能较得起的,出了事儿也照样泰然自若,要不然十几年来也不会赢得朝野上下一片颂扬,博取贤后之名。

萧靖眉梢恹气似的挑了下:“皇后娘娘如此虔诚不倦,咱们做奴婢的自是万万不能懈怠,更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丢下这句话,手在背后做了个不必跟着的手势,信步朝前走。

他百无聊赖,又似乎想找个清静的所在,可越往外走,雨声越响得厉害。

他受不得这种吵得耳根子疼的地方,索性兜个弯又转回里面,正要进小厅去坐,隔着半扇屏风蓦然望见斜侧的那处隔间。

离得不远,透过珠帘子能瞧见那里头停放着不少东西,应该都是随贡过来的。

萧靖忽而起了一探究竟的念头,过去挑帘入内,就见几口红漆箱子堆在地上,占了大半间房,连走路的空都占得差不多了。

东西搁了快一天了,居然这会子还没人规置,不管是跟来的还是派来的,好像全都忘了这茬儿,除非是有人吩咐过,否则宫里可没有这等规矩。

他一个不落地逐个掀过去看,箱内装的全是些书籍笔砚,陈设杂件,除了不像是为贡女置办的东西外,倒也没什么可疑。

他漠着眼打量了片刻,这才转向方才就已经留意的翘头案。

那上头的紫铜香炉旁放着一函半新不旧的书,很显然是特意挑出来放在那儿的。

搁着一大堆碍眼的东西在这不管,偏偏先拣出这几本,是因为格外要紧,还是另有什么用意?

萧靖不由起了一探究竟的兴致,饶有趣味地踱到案后撩袍坐下,端详着那函套封皮上的书名。

《九州方舆志略》,卷帙浩繁的枯燥类书而已,既算不上圣人经典,也不是闲情野趣,散心解闷的东西,这份喜好还真是有点个色的古怪。

打开函套,随意拿起一册来看,卷首总目上赫然是“岭南”两个字。

一页页翻过去,很快发现不少有关南姜山川地理,风土人情的记载都做了标记,却又极是细微隐蔽,若不费些眼力,还真不易瞧出什么端倪。

这就更怪了,明明是生在当地长在当地的人,哪怕深居宫中,不谙世事,也不至于到现在离家万里了才开始恶补见闻。

总不成正是因为去家舍国,所以拿着几本地理方志来睹物相思?

萧靖眼中含谑地嘁出一声轻哼,也不急着走,自己动手点起一炉香,继续坐在案前随手翻着那本书。

四下一片沉寂,隔得远,雨声也窸窣难辨,秉烛夜读,竟是难得的清静。

他算不得是爱静的人,却喜欢这份独处的安然。熏烟袅袅,更透着一种别样的宁谧。

这么消磨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帘外忽然有人叫。

他瞥了一眼案头烟缕残尽的香炉,正身抻了下臂膀,把书重新归拢封好,起身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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