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是装敛好的,奴婢们隔得远,瞧不出端倪。”
那内侍摇头,觑着他的面色,又压声回道:“不过,有一件瞧着个头挺大,方才隐约听着精舍里有琴声,八成……”
听曲儿?
皇帝似乎没有此类雅好,定然还有别的什么,但这份邀宠媚主的功夫倒是无师自通,心里的算计也着实不小。
这都在意料之中,只是不明白一向处处谨慎的干爹,为什么会毫无顾忌地放人进去。
萧靖挥挥手,叫下头的人各自散去,不必再跟着,自己继续循着通廊往里走,没多久果然听到弦音汤汤,如溪水湍流,似繁实慢,空冥悠远,浅吟低诉般轻拂过耳。
他凛蹙的眉舒展开来,和着丝弦切切的节韵摇首微晃,转过拐角,缓步走到通廊尽头,负手站在精舍外静听。
未几,铮声止歇,余音仍在廊间盘旋回荡,久久不绝。
他意犹未尽似的挑眉轻吁,挪脚站开几步,略等了片刻,就看谈闳伴着那位不安分的丽妃娘娘走出来。
与平时不同,她今日没穿宫装,素衫淡裙,头上只用莲巾束了个小髻,拿一根玉簪钗着,飞瀑般的青丝垂过腰际,乍看上去,倒像个在家修道的妙龄女冠。
但那双眼却没有止水安澜的平静,欢漾掩藏不住,双颊也泛着薄胭似的红,像大难不死,真得了后福一样的喜色。
萧靖瞥了一眼她手中所抱的琵琶,听过之前那番动人心魄的弹奏,现下已不会觉得有任何奇怪了。
不光知道声色娱人,连穿着打扮也投其所好,心思当真花得不浅。
“臣萧靖,见过丽妃娘娘。”
“原来萧厂臣也在,这倒巧。”见他赶来,她兴.奋的眼中又多了两分玩味的快意。
他故意没去瞧她那副神气,目光不着痕迹地转向谈闳。
那双眼中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连半分提点暗示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悠然至极的轻松。
显然,这女人没闹出什么不好收拾的烂摊子。
萧靖按着心头的疑惑,毫无破绽地淡然拱手:“臣也刚刚才到,既然如此,就由臣送娘娘。”
“也好,说不准陛下还有吩咐,老奴斗胆就送到这儿,务请娘娘恕罪。”谈闳顺势行了一礼作辞。
“哪里,本宫谢过两位公公。”姜惗这时也做样谦和。
三人表面客套,各自心照不宣。
“娘娘请。”
萧靖侧身比手,引着她走进通廊,目光顺着眼角斜觑,绕过琵琶的凤尾头,暗觑那眉目舒朗间掩藏不尽的得意。
进献贡礼,龙心大悦,瞧来还真邀了不少圣宠。
他垂了一眼那双环抱琵琶的纤纤素手:“娘娘觐见陛下,事前怎么也不命人知会臣一声,说不定赶上陛下斋醮打坐,娘娘见不着,可不是白走了一趟?”
果不其然,行险走这一步还真让这狗太监忌惮起来了。
姜惗心下快意:“我原先也是这么琢磨,又怕厂臣差事繁杂,不便打搅,后来想着还是该知会一声,可昨晚上说来说去也没个开口的机会,我怕真耽误了正事,索性便自作主张,还望厂臣勿怪。”
她淡然含嗤地反唇相讥,话音刚落,身旁那片墨色就绕前一横,铁壁般挡在身前,毫无恭敬地落眼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