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他说得入情入理,这才一个个都恍然大悟的样子,纷纷竖着拇指称赞他慧眼独到。
那柳管事也甚是得意,一招手领着人继续朝前走,刚到二进院中,就看神霄宫奉御和一名东宫近侍迎面走来。
“哎呦。”那柳管事顿步一瞧,当即趋步迎上去,重又堆起那副谄笑,“二位公公恕罪,瞧奴婢这眼神,一下还没看出来,恕罪恕罪。”
神霄宫奉御撩着拂尘,同身边的东宫近侍互望了一眼,傲然看着他:“免了,萧厂督可起身了么?”
“起了,起了。”柳管事慌不迭地点头,一侧身指向背后的月洞门,“二祖宗就在后厢奉旨读书,嘿嘿,奴婢一切都尊着太子殿下的吩咐备好了,半点没敢怠慢,稍时二位公公一看便知。这个……奴婢这就带您二位过去?”
“不必了,我们奉诏传几句话而已,自个儿过去就成,你们都忙去吧。”
说完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那柳管事望着两人的背影咂了咂唇,瞥着左右道:“都听见了吧,陛下都发话了,这还有什么不清楚?都把嘴给老子管严了,谁敢再乱说话,我拉了他的舌头……”
.
很多人看到萧靖出宫,但却没人知道天色尚未暗了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皇城。
马车行了许久,已到山谷深处。
风被阻隔在外头,渐渐已听不到尖锐刺耳的呼啸,四野间群山环抱,巨峰险峻,中间却一片坦途,自然形成绝妙的形胜之地。
这就是当今圣上的帝陵吉壤。
远远地已经能望见朱红色的外落城墙,歇山顶的五洞正门巍然耸立,但丝毫瞧不出半点人气。
车子停在神道边的石像生旁,萧靖下车,没叫人跟着,循着外罗城墙一路向西,来到桃林中那间草庐前。
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眉间轻蹙,抬手在门上轻扣了三下。
一名内侍探出头来看了看,随即呵腰将他让了进去。
屋内只点了一盏油灯,泛黄的光映着谈闳那张皱纹丛生的脸,见他进来,唇角撩撩泛起春风和煦的笑。
“还没用饭吧,我这里预备了点,一起吃吧。”
谈闳面色慈蔼,朝边上的小炉示意。
那上面的陶盆里正煮着面,刚才的内侍端上两碟佐餐的小菜放在短凳上,就退去掩了房门。
陶盆里汤已滚了,萧靖木着脸咬了咬牙,拿粗瓷碗盛了碗面,配上些腌菜,恭恭敬敬捧到谈闳面前。
“怎么样,司礼监和东厂那摊子事还是离不得你吧?”
谈闳接过面,丝毫不以为意地往嘴里送。
萧靖恭敬立在一旁,看着他吃那碗牢饭似的粗食,额角青筋抖跳,眼眶已红了,半晌才点头。
“是,儿子已复职回了东厂,干爹……”
他刚想说什么,就被谈闳抬手打断:“这就成了,宫里只要有你,咱们这盘棋就能接着走下去,至于我,一把老骨头,在哪都是一样,不在宫里,反而能把路数看得更清楚。”
说着,拿筷子向旁一指:“还愣着干什么,该做事就做事,该吃饭就吃饭,我有这碗就够了,剩下都是你的。”
萧靖鼻息沉重,勉强压抑住情绪,照他的话,自己也盛了碗面,搬了张凳子挨过去,在他身旁吃起来。
谈闳只吃了几筷,就像食不下咽,把碗搁下,含笑看着他。
“这些日子,我老梦见你小的时候,一晃已经这么大了,我也老了,这条路终于也要到头了,可你的路,还长着呢。”
他伸过手去,在萧靖肩头不轻不重地拍着,仿佛有千般不舍,神色一沉,脸上已是夜色般幽深的冷暗。
“走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恩断义绝,咱们做起事情来,心里头也干净,冤有头,债有主,没什么好顾忌的。最后这步棋,我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干爹怕是没法子陪你走到最后,到了最紧要的时候,还得靠你自己。记着,绝不能手软!”
作者有话要说: 柳管事:我想写一本书,小柳教你当太监。
小内侍们:我们……想看二祖宗执笔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