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刚下了场大雨,踩在鹅卵石上,还能嗅到绿草的清香。
御花园里奇花异草,亭台楼阁,嶙峋山石,美不胜收。
“姐姐,你看那牡丹开得多好。”沈婕妤指着前面的一株牡丹,笑着对胡嫣说,眉眼一派单纯。
“是啊。”胡嫣柔声应道,视线移向那株色泽鲜艳的牡丹,眼神却是一暗。
她还记得,娘亲最喜欢的花便是牡丹了,小时候娘亲便常爱做牡丹饼给她吃。
娘亲手艺不好,做出的牡丹饼大多味道不好,或是没蒸好。
那时她年纪小,有娘亲的陪伴,喜怒哀乐从不加掩饰,欢欢喜喜的拿起牡丹饼喂进嘴里,还没吃几口就吐了出来。
真的很难吃啊,可是...她也真的好怀念啊。
走了一会儿,沈婕妤看了眼身边沉默寡言的美人,隐下心底的那丝不忍,笑着道:“姐姐,我有些乏了,前面有亭子,我们去那儿坐着歇息会儿吧。”
闻言,胡嫣抬眸望去,不远处确实伫立着一座小亭,沿湖而矗。
她目光顿了下,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四周。
不知何时,她跟着沈婕妤已经走到了御花园最偏僻的西南角。
“姐姐?”见胡嫣半晌不回话,沈婕妤提起了心。
“没事,走吧,正好我也有些累了。”胡嫣颔首道。
到了亭子后,胡嫣这才发现亭子一侧被一座假山挡住了,若旁人不走近点,是很难看清亭子里的人。
非常...耐人寻味的角度啊。
胡嫣敛下眸中的思量,在石凳上坐下。
沈婕妤说了这些天琐碎的小事,半是抱怨半是哀愁。
“姐姐,你说皇上是怎么了,这段时间都不曾见他踏足后宫半步,哎,我连皇上一面都没见过呢,又何谈得到皇上的宠幸。这以后的日子啊,难过啊。”
沈婕妤哀声连连。
胡嫣却不以为然,她见过皇上,看他那脸色,便知定是身体虚弱异常,说实在的,她宁愿自己一辈子不受宠,巴不得被皇上忘得一干二净。
她适应能力强,却不代表可以随意违背自己的心意做事。
她做不到被皇上搂着,面对他那张比父亲还要苍老的脸还要露出妩媚的笑,虽然这是大不敬,但她还是想说,这真的会让她膈应到吐。
“姐姐,今日寻你来,其实...我是有件事想告诉你。”
沈婕妤突然凑近了胡嫣,犹犹豫豫的小声道,眼神扫向一旁站着的宫婢奴才们,意思很明确。
胡嫣不由得坐直了身体,终于精神了些。
她吩咐道:“你们出去候着罢。”
胡嫣身边就带了两个宫婢,一个青梨,一个挽杏。
“是。”
青梨行礼后,带着挽杏退下。
她转身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和小漂亮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想告诉我什么?”
等下人全都退下后,胡嫣看向沈婕妤,问道。
沈婕妤盯着胡嫣那张绝美的容颜,有些失神:“姐姐,你怕是不知道吧,其实...我是有些嫉妒你的。”
“嫉妒我?”
沈婕妤微微一笑,平日里故作的天真单纯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啊,嫉妒你出身好,嫉妒你被皇上看中可以得一份庇护,嫉妒你哪怕在皇上病重,无人维护,也能安然无恙。更嫉妒你哪怕进了这吃人的紫禁城,也从没失过官家小姐身上的傲气。”
她说着垂下眼睫,指尖掐的泛白。
“我骗了你,我早就见过皇上了。我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为了替父亲筹钱治病,我进了宫中当奴婢,可就这么巧,夜里当值时,被醉酒的皇上给看上了。听着是不是还挺好的,一个卑贱的宫婢一夜之间成了主子。”
“呵,可我压根就没想过当什么娘娘,做宫女,至少到了二十五岁,就能被放出宫去,我还能有机会找一个老实的男人,生儿育女。可在这里,我身不由已,我不够美,得不到皇上的宠幸,我低贱的出身就连一些大宫女都暗中鄙夷。”
女子的声音很低,语气中透着凄清的哀凉。
胡嫣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宫中每一个人都有故事,她不是圣人,没必要去同情。毕竟...她连自己都同情不过来。
“所以,你到底要对我说什么?”
胡嫣嗓音有些意外的冷漠。
“说什么...说什么...”沈婕妤喃喃自语着,她起身走到栏杆处,盯着平静的湖面,表情似悲似喜。
“姐姐,若你不曾进宫该多好啊。”
“只可惜...”
她说着,声音一瞬低了许多,胡嫣没听清她后半句说了什么。
她也没那个精力去听了,因为她看见,沈婕妤转过了身来,脸上布满了泪痕。
“你没事吧?”她迟疑的问道。
女子却不答话,只是一步步逼近她。
突然,沈婕妤扬手露出了藏在袖中的金簪,目光变得冷厉冰凉,没有一丝温度,毫不犹豫就要朝她的脖颈刺来。
胡嫣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浅褐色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倒影着沈婕妤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沈婕妤握着金簪的手被一颗突如其来的石子击中,手一抖,金簪掉落在地。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胸口便被狠狠的踹了一脚,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后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