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赐刚一出便利店的门便被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热浪掀回去,他出门走了两步才慢慢适应了夜里燥热的天气。
这天气,邪门地热。
小镇的人几乎没有夜生活,九点一过,最后一拨跳广场舞的大妈也回去了,夜里一点风也没有,两边昏暗的路灯正要死不活地亮着,没有规划过的各种居民楼毫无章法地堆砌在路的两边。
他也不着急回去,反正回去也是热,顶楼像是吸收了日月精华一样,只要是夏天,无论白天还是夜晚,不大的房间永远像是一个蒸笼一样,夏暖冬凉,凉席他能睡出来电热毯的效果。
王天赐走到一个拐角处,发现这里比平时还暗一些,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了,他抬头一看,头顶上的一盏路灯又报废了。
他右眼皮开始猛烈地跳动,这像是身体散发出来的一个危险的信号。他本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可前路未知的漆黑硬生生让他止住了脚步。
王天赐叹了口气,把手伸进裤兜里打算掏手机出来照明,路边的垃圾桶里传来窸窸窣窣一阵响声,然后晃动起来,对比,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夜里总有一些出来觅食的阿猫阿狗,流浪在巴掌大的地方,并没有人在意。
垃圾没有分类,甚至墨绿色的垃圾桶都没有装满,但它却已经被垃圾簇拥着。这个地方本来没有垃圾桶,最初不知道是谁放了一堆垃圾在那里,紧接着后来的人也放进了那里,在后来……你懂的,墙上被油漆喷上恶毒的话:此处扔垃圾者生儿子没屁眼。诸如此类的话还可以在偏僻但偶有人路过的角落里看到。
“此处大小便者死全家!”
“禁止停车,违者罚款一百元!”
效果甚微。
后来就算放置了垃圾桶,人们也选择性失明,垃圾总是扔不进垃圾桶,可能某些人偏偏这样做有种违反社会的某种小刺激感咋地。
在此之前,王天赐还没想到自己会和垃圾桶产生某种关联。
他还没来得及吧手机按亮,便听见一声响,噗通一声,垃圾桶倒在了自己脚边,里面七七八八的垃圾全都散落出来,酸臭气立刻钻进了王天赐的鼻孔里,折磨着他的嗅觉。
一切都发生地太突然了,他瞬间屏住了呼吸石化在了原地。
因为他感觉到有几滴可疑的液体溅在了自己脚腕和小腿上。这让他在燥热的空气里硬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王天赐忍住自己发火了冲动。
汗湿了的手指根本对指纹解锁无效,偏偏好死不死这个时候一个黑影从垃圾堆里窜出来,擦着他脚边一溜烟闪过去了。他吓得一个哆嗦,手机便从自己手里溜出去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这个力度,这个高度,绝对可以把这个手机摔了个稀巴烂——他手机没有贴膜。
昨天手机钢化膜磕坏了一个角,他强迫症发作,把整个膜扣下来才觉得身心舒畅。
如今看到自己手机面贴大地的死亡现场,他何止觉得身心舒畅,简直凉凉,就像口中含了一颗强劲的薄荷糖,然后喝了一大口冰水,直欲打通自己的任督二脉。
“我艹!”要不要这么惨?
王天赐把手机“尸体”拿起来,这一摔,直接把它摔成了“肉夹馍”。甚至不用任何工具,他轻轻一掰,便稀里哗啦零件散落一地,他摸黑找到自己的手机卡,这才起来又泄愤似的又往上踏上了两脚。
至此,国产牌山寨机,终于在这个漆黑的夜里为自己的生命划上了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
享年两年半,卒。
王天赐觉得自己心里憋屈,总觉得心口像是有个什么东西似的发泄不出来,让他难受,具体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刚刚报废的手机,可能是前路未知的迷茫,也可能……紧紧是天气热而已。
三楼便是顶楼,有钱就买房置地把金钱变成不动产的小农经济思想在这个镇子里很好地发扬了下去。一栋楼,三层,自家盖的,反正这个地方的地价低得不像话。
饶是如此,王天赐还是租在别人家里,一年下来顶多也就两三千块钱的租金。三层楼都是一个房东,因为房子靠近高中,房东自己一大家子都常年在外打工,房子闲置了下来,三层楼被分割成一间一间小小的隔板间,零零散散住了不下五户人家,全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也不看看这个破高中的录取率是多少。
王天赐拖着沉重的步伐爬楼梯,路过二楼的时候还闻到过道里传来的泡面味儿。
他的右眼皮子又开始抖动起来,这真是一个不详的征兆。
还没完?!
王天赐瞬间开启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模式。他小心翼翼地走着,楼梯扶手他是不敢扶的,上面的油烟都可以刮下来厚厚一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