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魂？”妙空法师看了眼乔允。
残魂就在乔允的手心。
女人家的手心白嫩细滑,有点像是他昨天吃到的蒸蛋白。
有那么一瞬间，妙空法师觉得有必要给他的小破庙修一个栈道。
方便外卖小哥送餐。
不然他再去寻一个山脚下的僻静之所？
“人死之后要么往生，要么心有不舍留恋世间。走得干干净净,要么就孤魂野鬼，怎么可能是残魂？”
乔允一双妙目盯着妙空法师,“除非有人做了手脚。”
用一些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阴毒手段。
那潋滟双眸向来波光点点,如风拂过。
此时此刻却写满决绝与愤怒。
妙空法师低声一叹，“施主，世事各有缘法，何必……”
“缘法？”乔允轻声一笑，“若真是插手不得，大师又为何诵经念佛，比美声好听吗？”
和尚微微一怔，半晌露出无奈浅笑，“施主说的是。”
“那大师能帮我这个忙吗？”
乔允其实和秦太太没那么好的关系,然而这件事的确和她有关。如果处理不好,注定会成为她心中的执念。
她跟着师父修行，不过是找个技术混饭吃。
也没指望长生。
但人心深处留下恐惧，这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她只能找做得到的人帮忙，而作为交换条件……
“大师想吃什么,我带您随便吃。”
妙空法师：“施主……”
“秦太太之前请我去给她捉鬼,这是二百万……”支票没掏出来,乔允摸了一把奇怪口味的包装袋出来,她面不改色放了回去。
“支票现在在警局,除了秦太太给我的两百万，我可以再给大师十……一百万。”
乔允咬了咬牙，道家不讲因果,讲的是缘法。
自己栽种了孽根，就要想法消解。
“一共是三百万，还望大师帮我这个忙。”
别墅门口，小一和小二躲在屋檐下聊天。
“老大现在好大方，出手就是一百万。”之前一百块都抠门的要死呢。
小二为乔允正名，“之前小乔乔也很大方的啊，每次给我们烧纸钱，都是几个亿几个亿呢。”
小一呵呵一笑，面额一千万，即便是烧掉五十亿的冥币，也不过是五百张而已。
约等于人民币十元。
它们从小到大的情分，也就是清明、中元节的十块钱罢了。
小二登时气短了几分，“行吧，小乔乔是难得的大方。不过这小秃子是得道高僧，不会要小乔乔的钱的。”
那忒庸俗，不是高僧做的事情。
小二自诩了解乔允。
虽然三百万说出去很吓唬人，其实小乔乔是笃定了和尚不会收，所以才敢这么说。
客厅内，妙空法师微微皱眉，好一会儿才是开口，“既然施主执意如此，那小僧却之不恭了。”
他拿出手机来，“施主打算怎么转账？”
乔允：“……”
和尚觉得乔允挺好一姑娘。
大约猜出他不善庖厨又有口舌之欲，所以这才假借此事给他捐款，帮他修空中缆车。
也不知道，这三百万够不够用。
和尚久居破庙，对物价着实不算熟悉。
乔允咬着牙转账。
“剩下那二百万，得等警局调查结束后，才能给大师。”
她为什么要夸下海口说再给一百万？
明明，看和尚的模样，自己拿出那二百万他就干了的。
凭空丢了一百万，还把原本那二百万给弄丢了，乔允觉得自己的心在淌血。
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施主可是身体不适？小僧为你念清心咒如何？”
乔允：你把那一百万还我更好。
妙空法师收了款，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事，“对了……”
乔允抬起下巴，要把钱还我了吗？
“之前施主给我的零花钱，我不用还给施主了，是吧？”
乔允：“……”有生之年，她与秃驴誓不罢休！
……
秦太太的忽然亡故像是一粒石子丢入茶杯里。
在京市的名流圈引起了一阵热议。
然后这茶杯里的水又恢复了平静，水面上漂浮着一二茶叶。
维持着表面的繁华。
许姿梅来找乔允时，有几分神容憔悴。
“乔允，你听说了吗？”
“什么？”警局对乔允调查了两天后，没发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暂时解除了对乔允的监管。
那二百万，也还给了乔允。
作为不赚差价，甚至还补贴了一百万的中间商，那票票还没在她手心里暖热，就兑换后转到了妙空法师的账户里。
乔允心痛不已，发誓再不做这赔本的买卖。
她这两天还在难过，忽然间听到许姿梅这般说辞，神色也颇是神秘兮兮，很是不解。
“听说，在秦太太车上做手脚的人，找到了。”
“谁？”乔允还是相信警察叔叔的，只不过她也好奇，那人到底是谁。
秦董吗？
许姿梅凑到乔允耳边，“我跟你说哦，是秦……”
她忽的停下，调整了个姿势，这才继续说道：“是秦太太之前养的一个健身教练。”
乔允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什么？”许姿梅叹了口气，“那人自己都招了。”
秦太太玩得开，却也不会在这些人身上耗费太多的感情，有了新的猎艳目标那就换新人。
然而被招惹了的人，却成了甩不开的麻烦。
“秦太太的心脏有些不太好，那个健身教练换了她的药，又在车上动了手脚。”许姿梅叹了口气，“这件事到最后也不会有什么真相。”
秦董伤不起这面子。
这种事情传出去，他往后还怎么做人？
“你也知道，就算两口子再不和，那面子总是得维系的。”
所以，秦太太这件事，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许姿梅觉得，乔允对这种事应该不会太惊讶，毕竟她父母就是典型的豪门联姻，两人各玩各的。
可很快，她发现好像不是自己想的这样。
“乔允，乔允？”
“我没事。”乔允觉得真相有些……太奇怪了。
可秦太太的那一缕残魂，怎么解释呢？
真的是她多想了吗？
许姿梅瞧着她正常说话，这才说正事，“乔允你最近有时间吗？恒通的刘太太有些事，可能要你帮忙。”
“当然，刘太太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当面谈。”
之前才丢出去一百万，乔允需要回血。
有主顾上门，自然不会拒绝。
至于秦太太的事情，和尚那边还需要几天，乔允打算到时候再说。
也不是那么的着急。
……
遇见林医生，纯粹是意外。
乔允和刘太太聊了几句，分道扬镳后去商场里闲逛。
没想到，就在店里看到了林医生。
“哎呀你怎么什么都说还不错，就不能换个词？”
林医生从善如流，“挺好。”
中年贵妇嗔了一眼，然后又去换衣服了。
乔允蓦然想到死去的秦太太，她之前也养了些小狼狗。
没想到，林医生竟然是dog团中的一员。
当然，他的雇主并非秦太太。
若是有朝一日林医生想要杀人的话，熟知人体构造的他，应该会很轻松吧。
乔允一时间出神，等反应过来才发现有人在喊自己。
“乔小姐？”
眼前是晃动的手指，指节匀称，修剪的格外齐整。
乔允莞尔，“好巧，林医生竟然也在这里，是陪着女朋友逛街吗？”
林医生愣了下，刚想要解释，胳膊忽然间被抓住。
“林医生，我有件事要请教你。”
小一和小二登时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林医生一身正气所灼伤。
林医生低头看着那纤细的手，隔着薄薄的衣料，觉得那一片皮肤烫得惊人。
“乔小姐？”
“你觉得秦太太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林医生微微一怔，有一会儿才开口，“不好意思乔小姐，这件事需要保密。”
“为死者保密，还是警局的要求？如果是后者的话，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找法医问问？”乔允不太懂得，她跟鬼交流的时候轻松多了。
人，心眼太多，有时候搞不明白。
鬼就不一样了，不老实说话，狠狠打一顿就什么都知道了。
都说乔允有一双狐狸眼，最是能魅惑人。
而此刻，这眼眸犹如圆杏，有好奇有执着，也有困惑。
“乔小姐，法医也不会告诉你这些。”
“那就是死者家属要求的咯？”乔允笑了起来，方才还略显得严肃的脸上这会儿透着几分风轻云淡，“我就知道，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乔小姐？”
“谢谢林医生，我先走了，祝你约会愉快。”乔允挥手离开，不带走一丝云彩。
林医生这才想起，自己像是忘了什么事。
“小林子，你去哪里了？你个不孝子啊，让你结婚你不结，让你陪我逛街你也把你老娘丢在一边不管不问，我这是生了个叉烧吗？”
林医生：他是真的错了。
……
“大师真的要随我去参加秦太太的葬礼？”
妙空法师认真点头。
乔允觉得大师到底是菩萨心肠，便没再多说什么。
秦太太有一双儿女，这些天眼泪流淌的差不多了，这会儿眼圈红红的，在那里缄默不语。
乔允看着声音哽咽的秦董，手里的小瓷瓶捏的更紧了些。
一双妙目，死死的盯着秦董，等到秦董看过来时，那直勾勾的眼神瞬时间柔情万种风情无限，看的秦董有点懵。
是他错觉吗？
妙空法师看着司仪，忍不住的皱眉，好一会儿他才是伸出手去，扯了下乔允那黑色长裙的袖子。
“施主。”
“嗯？”
“听闻红白喜事时，主人家会有流水席，不知是真是假？”
乔允觉得自己的脖子不能动了，究其原因是她听到和尚问她的问题，太过于震惊。
以至于转头的时候，险些把自己的脖子给咔嚓掉。
“你来参加葬礼，就是为了流水席？”不过，说起来自己也好些年没吃过了。
倒是去乡下捉鬼的时候，会遇到一些，别看人多有时候还会遇到哄抢的，但味道不错。
一些子女生前不一定孝顺，可老人死后又“讲究”起来，也是有意思。
想起流水席，乔允也嘀咕了一句，“应该没有吧。”
她说完忽然间严肃一张脸看了眼妙空法师。
得道高僧就是个贪吃鬼。
要是被世人知道真面目的话，那还能被大家奉为上宾吗？
乔允思索一二，“大师，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您是不是该给我些封口费？”
虽然，已经从刘太太那里赚回了那一百万，可谁又会嫌钱少呢？
起码乔允不会。
妙空法师闻言双手合十，一派宝相庄严，“阿弥陀佛。”
等了十几秒，乔允看着依旧双手合十的人，然后呢？
给个面子，说句话呗。
显然，乔允没什么面子。
妙空法师没说话。
而司仪请来秦董讲话。
台上的男人身形微微颤抖，应邀前来的宾客见状心生怜悯。
秦董素来和秦太太琴瑟和谐，丧妻之痛怕是得折磨一阵。
有知晓内情的脸上哭丧，心底嘲笑，装什么绝世好男人，谁还不知道到底什么个情况？
“……素云生前最喜欢热闹，与人结交往来，此番大家前来送别，相信她九泉之下有灵，也会……”
“倘若我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呢？”
忽的一声熟悉声起，这让大厅里一众人都毛骨悚人。
“这是秦太太的声音吗？”
“闹鬼了？”
“妙空法师在呢，别怕。”
乔允听得有些无语，为什么和尚在就不用害怕，她也在啊。
这世人多被和尚懵逼了双眼，须知拿钱办事，还是道士可靠些。
小一在门口偷偷吐槽，“因为人家和尚不要钱，自动被开除了拿钱办事的行列。”
小一深以为然，“谁说不是呢。”
追悼会上议论纷纷，好在宾客们并没有仓皇离开。
而秦董，听到亡妻的声音，脸色错综复杂，好一会儿才开口，“素云，是你吗？”
“不是我又是谁呢。”
秦太太的魂体孱弱，毕竟四分五裂的魂体能被凑齐很是不易，这还得多谢妙空法师佛法高深。
将她一块块拼凑起来，向来对自己形象在意的秦太太这会儿就像是碎了的瓷瓶，拼凑到一块却是裂痕无数。
宾客们觉得不对，他们刚才的确听到了秦太太的声音。
可这会儿，为什么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