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思绪又歪了。
纪湜突然停住，看向她：“你真的半点都不害怕？”
任星：“啊？”
纪湜闭眼，把眼底因为她神魂躁动而勾起的血色给压了下去：“还有精神胡思乱想。”
任星渐渐反应过来，她啊了声，捂着额头：“你，你偷看我想法！”
纪湜不屑：“谁稀罕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
任星：“那你别看啊！”
纪湜冷笑一声：“你自己把我俩神魂绑在一起，我不是魂修，哪里知道怎么解绑神魂联系？”
虽然他大部分时间也不能如读心术那样，完整知道任星的想法，但喜怒哀乐欲的情绪，他的感知是直接明显的。
任星对他有欲念，这点让他既欢喜，又讨厌有那样欢喜心情的自己。
看着任星的纠结脸，他心里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意，于是也懒得告诉她，他其实并没有窥探太多的事实。
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反正再深入的交流也做过，任星的脸皮就这么厚下去了。
她最后捂脸哀叹了声：“不公平，为啥我看不到你的想法？”
纪湜：“因为笨。”
任星：“我觉得你真的欠揍。”
纪湜不跟她继续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他直接捏住她的脸，双手往两边拉：“不要又转移话题，说！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任星吃痛，嘟囔道：“我没打算啊！”
“啥？”
任星努力逃脱他的魔掌，给他解释说：“你看啊，古代尸体大佬只是不爽辖区子民被那些脑残修士屠杀，我承诺帮他解决，要做的就是让屠杀中止就行。从结果来说，那群人还在湖上悬着，没人下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纪湜似乎又感应到不远处那种不详的魔修气息，他皱眉：“你就不怕这下面有危险？”
任星：“我帮了他们的阴司，阴司先下来一步，不出意外我应该被感谢才对。”
纪湜冷声道：“如果不止这两方人呢？”
任星想起那玉简碎裂后的画面。
“你是说御寇？”
纪湜摇头：“不，不是他。”
他突然把任星捂了嘴，使劲往下一按。
一道禁制被他弹到身侧，如光圈罩住了两人。
任星趴在她身边，对他的实力表示了怀疑：“你确定这个罩子不会被人发现？”
人家白悦是宗师级的阵法大师，可你不是啊。
纪湜沉默一瞬，从身体里召唤出了那个黑色的埙。
任星咦了声，就见他随手抛出，埙和他的禁制牢牢的黏合在一起。
那瞬间，任星从禁制上感觉到了一种不祥且不安宁的气息，那种气息让她从内心深处恐惧，就像那个在意识海里沉睡的男人。
她握着纪湜的手紧了紧，纪湜感应到了她的紧张，沉声道：“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不过我感觉它可以这样用。有它在，没人能看见我们。”
不，我不是担心被看见。
怎么这会儿他就看不明白她的内心了呢？
任星动了动唇，还想说话，却见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摔了过来，落在他们不到三米远的地方。
果然如纪湜所言，哪怕这么近的距离，他们也没被发现。
黑色的埙里散发出的灰色之气，若隐隐现地笼罩在禁制上，纪湜两人所在的空间都仿佛产生了叠加。
任星没有注意到禁制的变化，从她的视角能清楚看见落地两人的样貌。
其中一人正是任星之前救下的阴司。
而另一个女人，比阴司看起来更为年长，头发花白，额间不是红月符号，是黑色太阳的符号。这人恐怕就是幻波池的阳司。
阴阳祭司此刻看起来都形貌凄惨，阴司体内还有任星给的上清宗丹药，状态稍微好些。阳司就没那么幸运，大口大口地吐血，血沾染上那些茂盛的草，迅速化为了血色小虫子，钻入了地底。
另一个略微眼熟的身影，闪现到了阴阳祭司附近。
冒牌货？
任星看向纪湜，纪湜对她轻轻摇头。
别轻举妄动。
任星担心说话被发现，干脆额头贴着纪湜，努力展现自己的想法：“她之前在幻波池门口冒充道净元尊，被我怼都没反抗，结果这么厉害的吗？一挑二完虐别人？我感觉我在死亡线边缘走了一圈啊！”
她思想向来复杂，纪湜就算听都不一定能完全明白。
他此刻也大致对她的心情有所了解，他没见过这个女人，但任星见过，她还有些惧怕对方，想来之前有些过节。
纪湜转头，贴着她的耳朵低语：“别担心。”
任星突然觉得耳朵痒到了心底，那些慌乱的情绪被他一搅，都没了。
阴司此刻给身边的阳司施加了一道符咒，撑着白木杖站了起来：“你到底是谁？”
冒牌货顺了顺头发，姿态妖媚：“道净元尊啊。”
阴司唾了一口：“呸！刚才道净元尊才替我挡了那些混账，还给了我疗伤的丹药！”
“咦？她也在？”冒牌货有些吃惊，但很快勾起了笑容，“她在更好，反正也要找她的。”
她走到阴阳祭司的面前蹲下，摊开手，掌心一只墨绿小瓶子悬浮：“瞧，你们不想救回你们的圣女吗？这永劫梦境关久了，我怕她不一定扛得住。”
阴司怒而伸手去抓，冒牌货却立刻收回了瓶子：“抢是没用的，你们斗不过我。”
阳司缓了口气，她更为年长稳重些，说话也更切入主题：“你到底想要什么？那只蛊皇逃过我等捕捉网，如今不知去向，就算你找我们要，我们也没有。”
冒牌货笑道：“我知道你们没有啊，蛊皇出世，怎么也会有雷劫，劫云不凝，怎么可能找到它的方位。”
阳司又吐了口气：“那你……”
冒牌货收敛了笑容：“山里那个人到底在哪里？我找遍了神都山，你们一定知道他藏在哪里？”
阴司：“你要找谁？”
冒牌货的手指缠着自己的头发，百无聊赖地说：“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就是你们奉为祖宗的那个人。”
“不行！”
“没有这个人！”
阴阳祭司同时出声，又因为彼此的答案不同，诧异地望了对方一眼。
冒牌货笑道：“你们不用遮掩，我既然会问，自然是知道你们一些隐秘的。对我来说，这个世间没有秘密，你们隐藏得再好，你们的梦境都会出卖你们。的确，我不是道净元尊，我乃恶灵九渊魔君梦魇，通常人们都叫我梦魔。”
任星和纪湜突然对视了一眼。
梦魔？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万年后在落日谷黑暗里的那个女人，居然站在这里。
纪湜的入梦之法就是她所传授，这女人一度想要他做她的弟子，他低声说：“她在唬人，梦境之中并不能窥探所有秘密。”
任星：“但她们不知啊。”
果然，阴阳祭司略微变了脸色。
两人受伤之前，已经领教过被突然卷入梦境的无力。
在梦魔的世界里，任何法术和蛊都是无效的。
否则以她两人目前的境界，加上幻波池的地形优势，还不至于被重伤得毫无反抗之力。连实力最强的圣女，都中了险境，被关入了那个瓶子中。
动摇之后，阴阳祭司对视一眼，阳司率先按住了阴司，开口：“我若告诉你位置，你当真会放过圣女？”
梦魔笑道：“那是自然，我为我主而来，他既然对你们蛊皇不感兴趣，我自然也没什么兴趣。”
阴司拉住阳司：“魔修之言，你岂能当真。”
梦魔啧啧道：“还嫌弃魔修呢？外面的人可是已经把你们跟我们……划为一类人了。”
“好。我告诉你。”阳司拒绝了阴司的搀扶，站了起来。
阴司急了：“不能说！你会被……”
阳司摆了摆手：“没有区别，你不说，她会放过我们吗？她不进我们梦境搜秘密，不代表她不能，省事一点的做法，谁不想做。”
梦魔点头：“很好，识时务。看在你主动的份上，我会放过你们的神魂，给你们轮回转世的机会。”
她这样的说法，竟是没打算留活口了。
阳司看起来也不在意，伸手指向纪湜两人藏身的方向。
任星心里一惊，又看到她指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头顶上方的位置。
阳司缓缓地道：“幻波池底，与神都山底相通。”
梦魔：“我知道，所以我才在这里。”
阳司：“在池底与山底的交界处，有一道亡魂墙。”
梦魔皱眉：“你说的是那个冰冷的墙？不在那里，我去过。”
阳司凄惨地笑了笑：“当然不在那里，那堵墙，只是祭品。我幻波池所生的男人，最后都会被那堵墙所吞噬，这墙极阴，只食阳体，我们一代代的，凡是男孩，最后都逃不脱被吃掉的命运，最后所幸从他们出生起，就把他们丢在里面，没有感情就没有痛苦。”
梦魔：“很感人，但你若想以此打动我，让我放过你们，绝无可能。”
阳司看向梦魔，她的头顶开始缓缓地流血。
梦魔此刻才有些惊诧，作为魔修，她比仙修更能感受阴暗之力，此时阳司身上萦绕着一种黑暗的诅咒。
阳司似乎忘记了疼，忘记了自己，她嘴唇开合间，不断地说话：“我并不指望打动你，我只是告诉你，顺着那堵墙，走到尽头，就是老祖宗的所在。你没有找到他，八成是他用了法子让你不能见他，不过只要你打碎部分墙壁，他一定会出现，因为那是他的……”
她说到后面越说越快，声音越来越尖锐，最后一句没说完，她猛地尖叫起来。
距离阳司最近的阴司，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集中，猛地跌出老远。
而梦魔也被那道力量撞上，一口鲜血吐出。
阳司的身体化为了一道道灰色的雾气，她的惨叫跟雾气纠缠，就像亡灵在索命。
此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诅咒致死的人的下场。
他们的意识被磨灭，剩下的只有痛苦残留。
灰色的雾气在空中盘旋了片刻，突然往黑色的埙里钻入。
埙吸收了灰雾，微微震荡，表面的红色刻印醒目而诡异地闪现。
与此同时，纪湜的眼眸瞬间红了。
他的表情却如同被夺走了灵魂的玩偶，空洞冷肃。
任星被他突然转头望来，那眼神吓得她马上跳了起来，她来不及远离，就被纪湜机械地抓住了手臂。
“又是你。”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
任星直觉他不对劲，抓紧她手腕的手冰冷无情，不是纪湜平时的状态。
她逃不掉，又打不过，意念一动，干脆踮起脚，吻了上去。
舌尖趁着他开口还未闭合的嘴钻了进去。
她不知道怎么吻，反正先伸进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