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当真狠心,这是要让臣骨肉分离。”
梁王说的话哀怨,语气却听不出有半分真情流露。
乔青对梁王的话不以为然。
当年梁王在外带兵打仗,也时常一走就是好几年,这话梁王妃来说还差不多,从梁王口中说出来,简直就像是在开玩笑。
她顺着梁王的台阶说下去:“梁王若是担心,大可以把堂弟和梁王妃接到京城来,封地毕竟偏僻,梁王妃的亲人也在京城,以后连探亲都方便许多。”
“陛下说笑了,他们在外多年,适应不来京城的气候。”
乔青语气比他认真许多:‘朕是认真的,我也多年未见过王妃和堂弟他们,真要算起来,王叔也是朕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朕宫中还未有子嗣诞生,兴许堂弟他们能替朕带来这样的福气也不一定。”
亲情牌谁不会打,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再肉麻的话乔青都能说出口。
这话说不上肉麻,可梁王果然还是被噎住了。
“好了,明日朕还要早朝,就不叨扰王叔歇息了,明日要是觉得身体不适,便向朝堂告价,待到秋日之前,您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慢想。”
现在已经是一伏天,朝堂一年收税两次,大头就是秋收之后。
从法令颁布到实施,这期间少说要耽搁一两个月。
乔青要赶在之前把这事情定下来,还能收割好些个一万万钱。
说完之后,她便退下去了,连带着之前护卫着天子的人也跟着退了出去。
梁王原本因为喝了酒,有些昏昏欲睡,先前酒醉,虽然有佯装的成分,可也的确是醉了的,现在被天子这么一闹腾,现在是彻底清醒过来。
殿内的人都撤了干净,他走出殿内,所有宫人都低眉顺目的站着,似乎是没瞧见他一般。
梁王往外走了两步,还是没有任何人出声阻拦。
他望着这座熟悉的宫城,从他有记忆到现在,这座皇宫已经换了三个主人,宫女太监们换了不少个,但是宫殿还是那座宫殿,似乎没有在岁月中变化多少。
天子安排他今夜住的地方显然用了些心思,这里不是甘泉宫,也不是未央宫,而是当初梁王还在宫中住的宫殿。
他认识这里的路,甚至还知晓一些通往城外的密道,只要他想,他现在就可以回到梁王府。
但望着深厚的宫城,梁王长叹一声,最后折返回去,又在殿内的大床上躺下,眼睛一闭,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梁王的举动落在那些未曾说过话的宫人眼里,当夜便传入天子耳中。
后者沐浴完,由高福为她擦拭着不小心被沾湿的长发,听了这汇报,神情却没有多少波动。
梁王是个聪明人,他只不过是做了乔青预料之中的选择。
如果他选择另外一条,乔青也做了两手准备。
倘若梁王回京,因为削藩一事立马联合其他藩王攻打京城,那她的十连弩和大炮就会提前亮相。
乔青并不喜欢战争,所以除非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挑起内部战争。
但那些臣子想要谋反,她便可顺势镇压,就连天下的读书人,也会因为大义站在她的这一边。
历史从来都有胜利者书写,如果她拜了,被人清君侧,成为傀儡,那这场叛乱就会被人想办法冠上美名,只是输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她乔青。
想到这里,乔青又对小福子道:“给朕拧条热帕子来,朕要敷一敷眼睛。”
她明日要好好再去看一看自己的新装备,这个节骨眼上,哪都不能出了差错。
天子生辰之后,又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太常所内,太史令看了眼外头的骄阳,提笔在纸上涂涂抹抹,又赶紧缩回屋子里,擦了擦被日头照出来的热汗。
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同于那些朝堂重臣,他们太常所虽然也是一国不可或缺的部门,但地位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变化。
虽然在朝为官,可只要不遇到什么特别危险的灾祸之年,太常所内的人员就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夏启明便是如此,他今年五十有三,因为家学渊源,十五岁便入朝为官,进太常所,在当初的太史令,也就是他的祖父手下做事,在祖父年迈退下之后,他这个颇有天分的孙子便顶替了祖父的工作。
原本太史令编撰史书、掌天时,写星历,现在史书这一块被专门的史官接管了,太常所内人员精简,处理这些小事情,时间也是绰绰有余。
只是这几日家中事务繁多,他实在不愿早早回去——为了给天子送生辰里,他可没有少花钱,用金叶子给天子拼了一副秋日丰收图。
用的是薄薄的那种金箔,可谁让天子偏好金饰,这金子的产量又低,京城金价越发高涨。
明明那张纵送的礼物也没有值几个钱,也不见天子发怒,他那夫人非得让他送贵的东西,说是不为了他,为了子孙着想也好。
哎,他们这太史令,能够有多少前途可言,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几十年,从来就没有挪过位置。
夏启明搬了把椅子,寻了个阳光找不到的阴凉处,拿书遮住自己的脸面,手里提着把蒲扇,摇啊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