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子仁想借着还衣服的由头，问问沈墨是不是真的申请过哥大，然而此后几天，要么是他自己带课忙的不可开交，要么就是沈墨没来锻炼，以至于两人压根没能打上照面。
除此以外，柏子仁还有其他烦心事情——找他试课的会员越来越少，入职两个多星期，他一单也没签成，只能当个巡场教练到处晃悠。
到了月底私教部开部门会议，教练经理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他原本也没指望柏子仁能在这里长做，本着爱护后辈的想法，他甚至希望柏子仁越早走越好，知道柏子仁还在卯着劲儿申请美利坚的大学之后，他就更是照顾有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拿柏子仁当干儿子。
李轩跟柏子仁差不多大，两人还算有共同话题，月末盘点结束之后，其他教练都出去聚餐，庆祝当月业绩又有多少突破，柏子仁闷闷不乐，独自留下来收拾打扫。十点过后，偌大的私教区就只剩下保洁阿姨，他把杠铃片一一码到架子上，一抬头正看到李轩带了烧烤上来。
柏子仁肚子不争气的“咕噜”直响，他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
李轩叼了个鸡爪坐下来，给他分了点儿炒粉鸡翅，看他狼吞虎咽吃了个半饱才问：“我说你不至于这么惨吧，好歹还有基本工资，怎么混到肚子都填不饱的地步啊……”他摇摇头，又把手里的半串大腰子递过去，叹息道：“不过也不怪你，都是姓徐的那老货，闹那么一出，现在其他骚浪点儿还有钱的都知道你是个直的，也不上赶着自讨没趣了，你说这里头本身就是基佬扎堆儿，这么大的客户群你抓不住，还能有啥指望啊？”
“要不你牺牲牺牲，就你那子孙根也没多干净，捅哪儿不是捅呢？”
“好歹先挣个饭钱啊。”
柏子仁这几天听多了李轩的鬼主意，知道他话糙理不糙，要不然也做不到中层经理的位子，可到底心里还有底线，对他的奇怪建议没有搭腔，反倒对自己的窘境解释了一番。他拿筷子敲着塑料饭盒，道：“你就说基本工资吧，我月底才入职的，也不能就腆着脸去预支吧。现在租房、交通、水电，哪样都得花钱，我出来的时候拢共带了三千块，总不能月头大吃大喝，月尾灌白开水吧……”
李轩点头：“这倒也是。”话间望了望柏子仁一身腱子肉，颇为可惜道：“要你肯卖肉大概是不可能了，就算你肯牺牲，我估计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也不见得能讨金主喜欢，指不定今儿金屋藏娇，明儿就弃之敝履了。”
柏子仁给他逗笑了，好半晌才举手投降：“你说得也是，我得想想法子，不能这么下去。”
李轩眼珠子一转，忽然揽着他的肩膀，道：“如果，我说如果哈，你在爱玛逊里非得挑个客人，这客人要你睡他就能开单，你仔细想想，你能接受谁？”他看柏子仁怒目圆瞪，立马板起脸来，道：“我这是假设法，能够帮你直达内心最深处的隐秘答案，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
“没这种如果，你不要……”柏子仁驳斥的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了，像是卡壳一样，继而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件宝蓝色的真丝衬衫跟一枚银质的羽毛胸针，他甚至闻见了隐秘的铃兰花香，在那张玉色的脸庞成型之前，他震惊一般泄了气，双手插进头发里头，使劲儿挠了挠，“反正就是没这种可能！”
“怎么样？是不是有答案了？”
“你少啰嗦！”
李轩人精似的拿了个牙签剔牙，胸有成竹道：“是沈哥吧？”
柏子仁触电似的跳起来，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傻啊！”李轩拍拍屁股起身，对着镜子整理他两百多的淘宝西装三件套，揶揄道：“别说是你了，你就去问这爱玛逊里的男男女女，甭管哪个教练，硬要挑一个学员来睡，十个里头有十一个都选沈墨，又不是只有你有眼睛。不过这都不是是重点……”他凑都柏子仁耳边道：“重点是，沈哥对你似乎也不排斥，你干嘛不去攻略攻略，指不定人财两丰收哦！”
“什么跟什么，你对沈哥好歹尊重点儿。”
“你怎么知道沈哥喜欢别人尊重他……我可听说沈哥就喜欢粗暴点儿的……”
李轩笑的颇为暧昧，临走的时候又悄声道：“反正就是这么点儿事儿，路子我都给你想好了，走不走可就看你自个儿咯。”
柏子仁心里五味陈杂，不晓得是个什么心思。
他又硬挨了几天，等到又一位试课的会员表示要“再考虑考虑”之后，李轩给他的攻略建议就翻了个跟头活过来，下定决心的前一刻，他既有为五斗米折腰的不耻，也有感慨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不甘，更多的却是一种屈服于本能的隐秘欣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如果沈墨肯当他的会员，他肯定举双手双脚赞成，好感这种东西真是奇妙，不过几面之缘，就已经在柏子仁心里生根发芽。
周五晚上算是一周里头最冷清的夜晚，单车房的动感灯光里都不见几个人影，操房跟瑜伽室就更是门可罗雀，柏子仁眼看没有会员试课，索性自己练了一把臀腿，不到四十分钟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等他气喘吁吁地揭开腰带喝水的时候，就听见前台小妹宋菀分外甜腻的声音。
“呦，这几天都没见到沈哥，这是去哪儿发大财了呀？”
柏子仁探头一看，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目光所及之处，沈墨站在前台外头，穿一身纯白的t恤，依旧高级又矜贵，他笑道：“又拿我寻开心，这几天正好碰上东南亚旱季，天气好，就想着去潜潜水，躲躲懒。”话间掏出个小水晶瓶，里头灌着半满的砂砾，上头还躺着一只油润的红珊瑚，看了片刻就递给宋菀，道：“夜市上碰到的小孩子送了我这个，说是能交好运，尤其是桃花运。想着给你带回来，也好赶紧找个男朋友，省的成天跟在我后头转悠，晃得我的眼睛疼。”
宋菀也不拘谨，接过来就捧在手心里，好半晌才笑嘻嘻道：“那人家就是喜欢沈哥嘛，有什么办法，其实都要怪你！”她忽而嘟起嘴来，佯装生气道：“请你停止散发魅力吧，你这可恶的中年大叔！”说罢猛然笑场，转而拿出一罐子柠檬茶递过去，道：“算是回礼哦，怎么样，我记得清楚吧，沈哥最喜欢喝温温的柠檬茶！”
沈墨无奈一笑，说声“谢谢”就径直走开。
宋菀端详了一会儿红珊瑚瓶子，转而小心挂在了腰包的拉链上，一抬头就看见柏子仁水杉一样的影子压过来，原本是个颇有威慑力的形象，却因为扭捏的表情动作显得颇为滑稽，宋菀一甩单马尾，望着欲言又止的柏子仁，咯咯笑道：“怎么着呀，柏哥哥，你这是要给我表白，还是要找我讨人情呀，我这里又不管人事又不管薪资，打卡更是谈不上，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啦。”
柏子仁心里一慌，莫名其妙冒出一句：“我的好姐姐！”
“你演红楼梦呐！”宋菀一脸嫌弃，拿着抹布赶人，一面擦桌子一面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这儿还要接待会员呢，没工夫跟你瞎扯！”
柏子仁挠了挠头，鼓足一口气道：“我想知道沈哥……就是沈墨，他有什么喜好，就平时偏好什么样儿的人……”眼看宋菀眼神变的五颜六色，赶忙摆摆手解释道：“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儿，我就是想……想开点儿单，你也知道，我都来了快一月了，一单还没成呢。”
宋菀闻言倒是给出了跟李轩完全不同的意见，她翻翻白眼，全无刚才的甜美娇俏，道：“我觉得你还是打打别人的注意吧，你看满场花枝招展的老男人，那些都比沈哥容易上手，不是我说丧气话，你去问问这里所有的教练，随便哪个带沈哥上完体验课，都是觉得好的不得了，都觉得可以开单，实际上呢……”她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晃晃手指头道：“其实一个都没开成，你知道为啥吗？”
柏子仁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