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看到窗前被月色笼罩的人影时,她眼里的防备消散开来,同时脸颊浮起一丝丝热意:
“世子怎么来了?”
她的话语低低哑哑,带着别样的韵致,仿佛情人间的低喃。
陆屿转过身,朝卞彤温和一笑,那一双眼里,晕着月华,看起来十分明亮皎洁:
“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什么东西?”
卞彤并没有邀请陆屿进房间,而陆屿也没有要翻窗进去的打算,因为这个世界孤男寡女是不宜处于一室的,即便他们已经定亲。
他看着窗内女子灵动的杏眼里露出好奇的神色,嘴角勾起暖人的笑:
“是可以治愈你脸部线条烫伤的药膏,每日早晚净面后取黄豆大小均匀涂抹于患处,一月后肌肤可恢复如初。”
卞彤听闻,原本好奇的亮光黯淡下来,
“多谢公子好意,这十多年,家父寻遍世间好药为我治疗,为了我的脸,有了功连当今圣上的赏赐都不要,只为换一瓶宫内御用的玉颜膏。可除了比先前淡化一些痕迹,并不能彻底治愈。”
当今天下,玉颜膏就是第一祛疤圣品了,可还是不能使她脸上的疤痕消失,卞彤对治愈,已经不抱希望。
“你可知世界上有‘奇迹’这个词?这膏药乃是我寻了古籍配方亲自所制,就算是为了我的心意,你也试试,可好?”
陆屿早就想为卞彤配置药膏,可来到这个世界却发现他独家祛疤药膏所需的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材,在紫元国根本没有。
还好他翻阅了各种典籍,查到这味药材,在紫元国相邻的蓝水国东部有。
他知道之后,就已经派人去采购这种药材,只是路上来回比较费时,所以才耽搁到现在。
“我以为公子并不在意卞彤的容貌。”
卞彤听了陆屿的话,不明白此前他从未嫌弃自己面容,如今怎么这般坚持。
“傻姑娘,我当然是不在意的,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瞧见了你眼底的黯然,所以才花费许久,为你配置了这个药膏。当然,如果它没有效,那也没有关系。反正在我眼里,你原本就是世间最完美的新娘了。”
卞彤听到陆屿直白的话语,两颊的红晕向耳根扩散开去。
“那……那我就试试吧……”
卞彤说完这话,就想要伸手去接陆屿的手里递过来的药膏,伸到一半,想起自己指尖还捏着针,于是,又把手抽回身后,换左手去拿。
“我刚才在刺绣,忘记放下针了。”
卞彤接过药膏,看到陆屿的目光停留在她右手臂,尴尬地解释。
“嗯,原本该明天白天来的,可我制好药又忍不住想把它交给你,而且……你知道,我好久没见你了。”
陆屿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专注地望着对方。
这使得卞彤,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的意思是想她了,所以才迫不及待来见她。
“不是五天前才见过?”
定亲过后,陆屿与卞彤的关系定下,为了增进互相之间的感情,陆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约她出门,或听戏、或郊游、或赏花……
所以听到陆屿说‘好久’,卞彤就忍不住嗔了一句。
那话音,染上了醉人的娇羞。
“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我五日不见,我自然觉得漫长无比。难道,你不觉得五日很长?”
是很长,长得她每日对着嫁衣,一针一线行去,都要在心里默念一遍心上人的名字;长得她,还未分别,已经开始想念。
可……这怎么叫人说得出口。
卞彤不说话,只拿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直直瞧着陆屿,仿佛在透过它,倾诉自己的心。
四目相对,有暗流无形滋生。
也许是月光太过温柔,陆屿没忍住,就隔着窗户低下头,在卞彤覆着面纱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这一吻,只是蜻蜓点水,可在古代未婚男女间,已经算是孟浪。
虽然隔着面纱,卞彤还是感受到属于陆屿的唇上带着的温热触感。
脑袋里“轰”地一声炸响,她瞪大了眸子呆滞几秒后,似乎一时不知怎么面对,“嘭”地一声把窗户关了。
关上窗后,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她听着胸口鼓雷般的心跳,面红耳赤。
也不知过了多久,深呼吸了多少次,她才平复了自己像是揣了只兔子的心窝。
看着手里的药瓶,她转过身来,悄悄把窗户打开一条缝。本以为人已经走了,却不想那人在几米远之处,背对着窗户,像是在月下站成石雕一般,还未离去。
夜色微凉,卞彤望着心上人单薄的衣衫,抿了抿唇。
不过一秒,心疼盖过羞恼。
“天凉,早些回去吧。”
陆屿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眼里带着欣喜:“我就知道,你也是在意我的!”
看到卞彤在他这句话后又眼底含上恼意,双手欲再次关窗,陆屿几步跨过来,拉住了将要合上的窗户木框:
“我明天再来看你,做个好梦。”
说完,也不等卞彤回答,踏入夜色之中。
卞彤看着陆屿消失的身影,后知后觉地想,是礼部尚书府的护卫太菜了,还是心上人武艺已经高到不被人察觉?
要是后者,他就算文科会考成绩不好,武科还是可以去试试的,不说武状元,武榜眼或武探花总能上的。
正在卞彤思索间,隔壁房间的门忽然打开。
“小姐,你怎么还没睡?”
刚才小棉花觉得自己朦胧间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在说话,可她的眼皮却怎么都睁不开来,等她能睁眼了,外面又没声音了。
心里不放心,她就穿了衣服打算看看小姐,没想到打开门,却发现小姐这么晚了,还倚着窗户在对着月亮发呆。
“哦哦,我就要睡了,刚才只是一时睡不着,开窗透透气。”
卞彤见小棉花一脸狐疑看着自己,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不过好在戴着面纱,她想,小棉花应该看不出自己的脸色。
“小姐,你出来透气还戴面纱?”
而且平时小姐在家一般都不戴面纱啊,总觉得小姐有些反常,小棉花歪着脑袋,眼里尽是疑惑。
“别多问,去睡觉吧……我也要睡了。”
卞彤说完,怕小棉花再问,佯装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就利索地关上窗户熄灯了。
“小姐动作也太快了吧,她这是没脱衣服就上床了?”
小棉花嘴里低估一声,困意袭来,也就不再多想,关上了自己的门。
只是隔壁房间,卞彤躺在床上,手里握着陆屿给她的药膏,久久不能入眠:
是了,自己还是在意外貌的,尤其是在心上人面前,要不然刚才出门前,也不用特地戴上面纱了。
她抬起右手,摸上自己不平的脸颊,然后捏紧了左手上的瓷瓶。
药瓶清凉润滑的触感从指间传来,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仿佛述说着心上人对自己的一片真心。
卞彤的眼里闪过许久不曾冒出的希望,明天开始,再试试吧。
也许,真的有奇迹呢?
在黑暗里脱下外衣,她握着药瓶,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