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憋在心里憋得久了,都总会有一瞬间的一吐为快的冲动,武善也免不了如此。妹妹这一问,猛然间触动心肠,她张了张嘴,一时竟吐不出敷衍搪塞之语。
武淑见她神态,忙趁机举起手来赌咒发誓,道:“姐姐,我对天发誓,今日之事,出你口,入我耳,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若违此誓,天······”
武善早已回过神儿来,忙摆了摆手制止她再说下去,笑道:“好了好了,你这丫头,誓也是乱发乱许的?真是嘴没个把门儿的。姐姐不是不信你,只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武淑傻笑了笑,一听这事儿有门儿,顿时更下力气,加把劲谆谆善诱道:“姐姐,我虽不比姐姐聪明,但一人所思所想终究有限,姐姐说出来,我但凡能给出出主意总是好的,即就是不能,吐露一番,也好过憋在心里。”
武善果然被她说动了,只是前世今生之事说不得,举起茶盏来呡了一口,摇了摇头,叹道:“你啊你啊,也不知你看重他什么,怎么就一门心思认准了他了呢,真是······”
武淑瞪大了眼睛,惊诧道:“怎么姐姐看不上他么?我,我看他挺好的呀——家世自然没的说了,人品相貌也皆是一流,世家公子,却靠自己读书科举,有二甲功名在身,极是难得。最最重要,他待姐姐始终是彬彬有礼却又与人不同。说句私底下的话,咱们女儿家,谁不是盲婚哑嫁心怀忐忑,便是嫁入千金万金的门第儿,也未必就好,张世子他对姐姐有好感,这就已经是大大的优点了!”
武淑不明状况乱打一通,武善被她一激,终于漏了口风,无奈道:“我跟他······早有渊源,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别在这儿瞎吹风乱劝我了。”
武淑一听疑惑追问道:“早有渊源,是姐姐在蓟州的时候么?”
武善被她神来一笔说得一愣——这倒是个合适的说法,索性就坡下驴应了一声,道:“对,是在蓟州的时候,我跟他有一些误会···一言半句也说不清。”
武淑便又问:“张世子他惹姐姐生气了?”
武善短短的时间里,又呡了一口茶,垂下眼帘道:“不是,都说了是误会,姐姐也有做的不当的地方。其实认真说起来,并没有谁对谁错,就只是,见了他,难免又惹旧心思······”
武淑听了个云山雾罩,倒是这最后一句要紧的她听明白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颇有些大大咧咧地道:“噢,原来这样。那就算了,我不知道这一层缘故,惹姐姐烦扰了。那,那······庭芳表哥呢?”
武善正端着瓷盏喝第三口茶呢,闻言一下呛住了,狼狈地忙扯绣帕出来四处擦拭,指着她咳了半天,愣是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缓出口气儿来,眼含热泪双颊泛红地艰难道:“你,咳咳咳,我还拿你当个正经人,可恼你嘴里说的真是没一句正经话!胡搅乱缠,瞎说一通!”
武淑把姐姐气成这样,也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怎,怎么了嘛···姐姐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见了张世子就难过、就会想起不好的事,那自然不选他啦,那我就想着退而求其次嘛。”
说着又鬼鬼地一笑,一脸了然道:“噢——还是说,姐姐对他,还是······啊?”
武善没好气地弹了她一脑瓜嘣儿,道:“啊什么啊?是什么是?”
武淑清了清嗓子,道:“姐姐最爱读佛经,怎么不知道《妙色王求法谒》中的,‘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这句话呢?”
武善一听立起眉眼来,气道:“我把你个烂了嘴的,真是糟蹋了典故!经书你也敢拿来胡乱比兴?胡说些什么?”
武淑早就不怕这个姐姐了,知道她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嘴巴厉害罢了,没什么后招儿。笑嘻嘻地蹭过去,抱着她的胳膊一通歪缠,便把武善的火气给缠没了,推开她道:“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你别在这儿搅合我了,起来坐好!我叫人传膳了。”
武淑依言笑嘻嘻地坐直了,理了理滚乱了的衣裙,在武善开口唤人之前,他突然又端正了神态,低声道:“姐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看,姐姐好像也没个定准的主意。可姐姐总不能天长日久地想下去······”
正经了这一句,又涎皮赖脸地故作耍赖道:“姐姐跟我定一个期限,限期一到,我再问姐姐,是好是歹姐姐要给我个准信儿!”
武善一想也是,她本是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想法,如今被问到这个地步了,也不想再自欺欺人,便道:“好,那就一年,一年我······”
武淑听了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不满道:“一年也太久了!三个月!选秀出宫后,姐姐就要告诉我。”
三个月又未免太短了···武善讨价还价,道:“选秀呢,紧锣密鼓的,我哪有功夫想这个?半年吧,各让一步。”
行吧,姐妹俩击掌为誓,定下了半年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