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别了李之芃与陶氏,武善便领着张裕洲,回到了自己的犀香院。
果然是如杨守备所说——一切都是齐备的。隔开书桌的屏风是按四季更换的,如今摆着的,正是一副双梅傲雪图,而不是她离家时的杨柳垂堤,可见有人更换。
搭在扶手椅上的月白丝麻合领披风,赤金蝴蝶耳坠子剩了一只放在妆台上,旁边是摔散了的半串海蓝宝珍珠璎珞——当时皇后的旨意下得匆忙,收拾起行的也匆忙,不比当初访过的芷蘅院人去楼空冷冷清清,这屋内的陈设样样儿都让人觉着主人并未走远似的。
看了一半儿的诗集放在苔绿缎面的美人靠上,里头夹着的书签竟是随手取用的一片胭脂,张裕洲拿起来翻开到那一页乃是贾岛的诗,“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
明明是苍凉诗句,上头却晕开了一片绯红···趁武善此时不在房中,他把这一本薄薄的书收进里怀里,连同那片胭脂。
至于武善去了哪里······
她到底是介意着李之芃的话,沐浴更衣,从头到脚换了一遍,才觉舒坦,放心。
张裕洲就要委屈一些了——行李都还没送来,他只能抹把脸,掸掸灰,凑合整理了一番便罢了。
好在风尘仆仆无损其皎皎如月华的外表与气度,略略收拾了一番过后,二人便携手去见过诸位舅舅舅母,和表兄弟们了。
——孙舅母如今也在长公主房中,省得她还得两头儿跑,两位妯娌对坐闲谈好不惬意,见了她们竟是也不很热络,估计也是怕她俩若是咋咋唬唬的,张世子会不自在。
其实张裕洲也是多余紧张,孙舅母和长公主,哪个也不能等同于一般的深闺妇人,都不因为武善嫁给了他就如临大敌——当然了,对武善有信心也是一方面,不过客套垂问两句,就让下人先带他去外院了。
这下才放开了些,拉着武善坐到两人中间,孙舅母率先问道:“怎么样,你婆母那人还处得来吧,从前在闺中时我们也是见过的,倒也是个爽利人,不是那等蝎蝎螫螫的。”
武善笑着点头道:“母亲对我的确是没的挑了,这也是我的福气。”
长公主也笑道:“瞧你这春风满面的,不用问我也知道,当是不错的。”
话虽如此说,但长公主也并没有少问,正你一言我一语的,武淑和武贞武静三人便也相偕进来了。
武善出嫁后,武贞武静住在李府就没那么自在了,便也搬回了武家的小院儿,如今随着武淑一道儿过来,武善见了不免好奇问道:“父亲和母亲呢?你们还又分了两拨?”
武贞闻言掩嘴笑道:“母亲说坐车坐得浑身散架,让人捶着呢,知道我们思念姐姐,便让我们先一步过来了。”
武善这才点了点头以示知道,又问:“兴哥儿呢,他也散架了?”
武静连忙道:“哥哥说路上落下了许多的功课,这会儿虽说是杯水车薪,但能看一点是一点,正在看书呢。说他一会子侍奉着父亲和母亲,一同过来。”
武淑也点着头从旁佐证,还顺便玩笑道:“我看,应该是真的落下了挺多的——兴哥儿背得直哭呢!”
武善刚拿起茶盏来要喝,闻言又顿住了,蹙眉道:“背得直哭?你是说玩笑话还是他真哭了?”
她在这儿尽情的拿长姐的威风,两位舅母相视一笑,都不曾插手干涉。
武淑还待继续忽悠逗趣儿,却是小静儿心疼哥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是哥哥说头昏脑胀的,取了薄荷油来擦太阳穴,结果不小心弄到了眼睛里了才哭的——也不是哭!刺得落了些眼泪罢了。”
武善这才面色稍缓,但还是补了一句道:“毛毛躁躁的···都是要娶妻的人了,也该稳当些了。”
······
最后,被接风洗尘的人便是分了三拨才到齐,终于成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