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屏镇很大,但对于叶枯来说却有些小。
五行化器镇魂海,借五行为引,他对于周遭天地的掌握便更胜一分,这游物之境的要义便是身合于物,那么修士举手投足、奔行飞掠间自然就无物可阻,其速之快,其势之顺就不言而喻了。
他出了依山阁,循了那姑娘抱琴而去的方向,没过多时便到了镇东某处屋外,屋外植着一棵新柳,这里虽有屋舍成排,但却只有绿柳一棵,格外好认。
这株柳树堪堪高过了院墙,垂过了几缕柳丝去了院中,墙上积了些黄土,不厚,但也不薄。
叶枯谨慎的将身形匿了,却感觉到那新柳垂入的院中有一股旺盛的血气伴随着可以收束了的杀气,定是那一位凌家甲士无疑。
院中有欣喜的声音传出,是那一位抱琴的姑娘,她很是热情,像是小辈撞见了多年不见的长辈一般,费尽心思的张罗了一桌好饭,其间还出了小院,特地又去买了些吃食回来招待。
只是这出得院子里来的人脸上却有些泪痕,用那一双手抚琴般的拭了。
夜幕有些沉了,附近的人家都熄了灯火,叶枯也不知骂过自己自作多情多少回了,透过那墙上的孔洞,却见得那姑娘抱了琴到了院中,不多时就听得一阵宁静柔和的琴音袅袅而起,绕上了柳丝,其中百般的低柔,润进了他的心里。
许是这姑娘的营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路子,能进出依山阁的都不会是小门小户,往常曲子奏完,那些听曲的人是为了附庸风雅也好,是真个听得舒心也罢,或多或少都有些赏银,不似叶枯这般一毛不拔,所以她这银子来的也比常人快些,只是想要凭这一手琴艺大富大贵却也是妄想了。
你不肯屈身做那大户人家的小妾通房,那凭这一身琴艺,能够有一间院子,不愁吃穿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这间屋院比临近的另外几家都要阔些,其中还有一口古井,古井上系了麻绳挂了木桶。
只这抚琴的姑娘寻常要用水都是到邻家拿些钱财去换,这木桶已干涸许久,料想这也是一口枯井了。
叶枯在院外听了片刻,一枝柳丝被琴音绕了抚上他的脸庞,那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回过了些神来,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暗骂道:“叶枯啊叶枯,你这又是何必,先是自作多情的跟着到这里也就罢了,竟还做出这等墙角听琴的窝囊事来,枉费了一身道法,真是丢尽了北王府的脸。”
却是墙里佳人弄琴,浑然不知墙外竖子的羞愧了。
方前的月亮都被黑云给蒙了,此时琴声一起,那黑云就如同懂些事理般缓缓移开为这琴音布下了景。
只见得玉钩斜挂,半轮新月悬于那空寂的夜里,让人无端生出几股幽思来。
也就是这玉钩催人肠断之时,这小院中便有些响动起来,不消片刻后就听得有歌声婉转,清丽无双,只是这声音幽幽的,虽是合了这月的意境,但却不似生人言语,就更不会是那抚琴的姑娘自家唱曲相合。
这处院落本是暖柳润玉之处,忽然就渗出一些寒意来,只这寒意并不彻骨,像是留了好几分的余地,那口古井中有一女鬼扑了出来,一张俏脸,殊璃清丽,有几分青涩又恰到好处地转出一些别的韵味来,倒与那日在庙里幻阵中见到的那倾城妖艳的女子有几分相似,只是褪去了红意,显出一身的清幽的傲来。
那抚琴的姑娘浑然是没有半点修为的,却半点不怕这女鬼,与之相反的,这一人一鬼间似还有些交情,那女鬼从井中扑出就在古琴旁寻了个空处坐下,双手环抱着双膝,有空灵歌声婉转,一人抚琴,一人唱和,倒是不可多得的好图景。
偏偏有一声轻喝扰乱了这份祥和宁静:“我道是哪方妖孽,竟敢在此地扰我侄女,原来是个无处投胎的野鬼魂儿作乱,今日我便要你形神俱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