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荔想凭这幅身躯拜入古灵门下,若单靠她自己其实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若是被识破了鬼魂真身,那些大门大派的修士可不是都像叶枯这么好说话。
“七日后?你有什么事,非要等到七日之后?”
叶枯将一片探入窗来的翠叶折下,碾作细碎,任凭苦涩的绿色汁水在指尖染开,背对着江荔,道:“说了你也不懂。”
江荔撇了撇嘴,也不再问了。
宁安次城之中,倒是比往日多了许多热闹,只是这些热闹都不入叶枯的眼。
别了江荔,叶枯径直出了宁安,入了苍茫群山。
古夏疆域,大多数的地方对于人族而言都是未知,这未知之中又有大多数连了一片茫茫山川,壮阔起伏。
群山间有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峰,高有千丈,占地方圆十七八里,云遮雾绕,罕见人烟。
云雾之中,山峰半山腰处,亦是一处寻常的地方,只是于苍翠深林间多了一块大石,其上有少许坑洼,将风沙尘泥和了枯叶露水一并盛在其中。
叶枯出了次城,远了喧嚣,离了红尘,心如镜,映出真我,心如湖,不皱半分玉面,一步一清净,一步一出尘。
此番入山,却是凭脚力,不起游物,不入五行,他像是一个苦行僧,迈步山川,以双脚丈量此方山水,心上堆积的俗世纷扰,身外快要板结的红尘大壳尽皆剥落,只留下一个简简单单的人,披星戴月,履地戴天,行于寻常山川。
待叶枯寻到此处,道心已是空灵,整个人似一块璞玉,圆润无缺,却又是外圆内方,心中唯有一念,不杂他想。
见了这一块大石,叶枯眸若深潭,低声道:“我就山,山以石就我,便是此处了。”
这块石头上颇多不干净的地方,叶枯似是没有看见一般,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乎,静静盘坐。
此时,据他离开宁安,已有两日的光阴。
第三日,山中野人息如老龟,有数枚落叶飘下,被一股莫名的力道卸到一旁,撞入石上浅洼,将本就陷在当中的枯叶微微往下一压,惊出数圈涟漪。
第四日,龟息仍旧,只是更为飘忽,让人无法捕捉,残露、落叶、风沙皆上了野人之躯,有一片枯叶挂在他的眉角,叶形枯薄,颤巍巍的,盘坐之人却好似感觉不到痒,浑然不动。
第五日,更多的落叶覆下,堆满了石上人的面庞,嘴角眉梢,鼻梁耳廓,两三落叶,胡乱成堆,他一动不动,似一方枯石与他身下的石头融为了一体,龟息也无。
待暮色合夜,月上枝头,斜斜的月光透过疏密错落的树叶,照在那一尊盘坐的枯石上,清泉难流石上,石上人分阴阳,半黑半白,半神半魔,让这尊死寂的石头流转出一股莫名的玄妙来。
林地间有道道暗黄色的烟气升腾而起,似是千百地鬼出于厚土之下,聚向叶枯身旁,一尊三寸小鼎缓缓凝聚成型,却只可观其大体状貌,瞧不清具体真容,其上有道道玄黄垂下,古朴而沧桑。
“呼。”
声若烛焰迎风,现出赤色火焰一朵,天地间顿时浮出一股燥热之感,它渐渐变化,似有混沌衍化之妙,成了一只寸许高的炉,同样是只可见其大貌,不可窥其细处。
在接着便是一尊方壶,再有万千林木簌簌萧萧,化出古木一株,皆是朦朦胧胧,外形可窥,微具难测。
“铮!”
剑鸣于野,九把金剑悬浮一方,皆是三尺长短,形制古拙,各色光华流转其上,已是从虚而入实,隐隐间的锋锐将石人身上的枯叶尽皆一分为二,飘落大石之上。
不同于其他几物,剑身上隐约可见有一道纹络,只是金剑有九,这纹络或曲或直,或如龙盘,或似虎踞,各不相同。
剑、木、壶、炉、鼎象金、木、水、火、土之形,缓缓轮转,静静沉浮。
若是有凡人入得山中,见此异象,要么是吓得魂飞胆丧,扭头就跑,要么就是跪下磕头,只念是见了山中活神仙。
第六日,神退魔隐,有黑白双鲤自石人小腹冲出,化作一口阴阳池,池中分两仪之端,合抱守一,是为太极之象。
五器于刹那间绽放出夺目的光华,化作五道流光,先后没入了这一方阴阳池中。
“啵”
如同在一方静潭中投入了一颗石子,短暂的平静后,激起千层浪来。
“哗啦啦。”
本是一方浅池,黑水如墨,白水空明,此时却做浪滚潮涌之声,一股无形的道韵流转开来,本是清晰的阴阳池变得虚幻而迷蒙,如梦似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仿佛有在混沌演化,大道清虚,空灵不可捉摸。
“哧。”
阴阳池一震,黑白流光现,冲入了石人体内,叶枯盘坐的身形微微一颤,胸口处有血滴落却有好似只是错觉,眨眼便看不见了。
“不成功,便成仁。”